第148章 葬禮(中)(1 / 2)

“媽!媽!”忽然前麵的車上傳來姑姑和老爸悲痛欲絕的哭聲。

“奶奶!”看來奶奶已經去了,還是沒能支撐到老家。我感覺四周有種淡淡的悲哀包圍著我。我不知道她老人家這輩子是怎麼過來的。我聽老爸講過,小時候連年遭災,糧食顆粒無收(就是傳說中的三年自然災害)。爺爺在病餓交加中去世了,留下奶奶一個人和九個孩子,奶奶實在養活不了這麼多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被死神奪走。最後隻剩下了姑姑和老爸兩個。我沒有親曆過,但也可以想象出當年的慘狀:一個母親看著孩子接連在自己懷中死去是什麼樣子!也許很多人家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曆,感情也會變得麻木。但我從來沒有聽奶奶說起過她有其他的孩子,這也許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看著表姐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我也不禁鼻子一酸。

車子進村了。大大已經一早接著電話在門口等我們,幾個遠方親戚都在老宅子裏,我們小心翼翼的抬起躺著奶奶的木板放進老宅中。大伯和大大趕緊進來,握了握奶奶的手。

“不行了?”大伯問。大伯是爺爺的堂兄過繼來的兒子。

老爸搖了搖頭。

大伯歎了口氣,出去和幾個人商量起來。有人出門找村子裏管事的去了,還有的在一旁忙活著準備喪宴。

姑姑把我們支出來,開始為奶奶換壽衣。文娟跟在我身邊左瞧右看,很乖巧的不怎麼說話。時間不大,村子裏的重要人物都到了,還請來了一幫樂手。大伯走過去和他們低聲說著什麼。後來我才知道,這裏有規矩,死人是不能往回送的。大伯咬定說我奶奶到家的時候還有氣,是在這裏去的,這才爭到奶奶下葬祖墳的權利。

所謂村中管事的,後來我也才知道,是一幫專門替鄉裏鄉親們辦紅白喜事的人。有幫忙迎客的,有作飯的,有抬棺材的,有吹樂器的,凡是事兒上有的他們全包了,而且據說是“義務幫忙”。

不多一會兒,這幫子人都到了,大家遂分頭行動。先在院門口掛一個白帆,搭上靈蓬。這就說明這家老人去了,看到的街坊鄰居就要來吊唁。然後老爸寫了一份名單,幾個中年人接手後去通知村子裏我們的親戚和本家了。隻要和我奶奶生前沾親帶故的都要通知到,被通知的人無論有什麼事也都要前來。這是這裏傳承已久的規矩:誰家都有老人,都要辦這件事,也屬互相幫忙。

在城市中張大的這一代,基本上沒怎麼見過真正的葬禮。受傳統文化的影響,農村在這方麵有自己的一套煩瑣冗長的規矩。當然,各地方有自己的特色。老家的規矩是先將逝者在棺木中放五——七天,等吊唁的人來齊了,然後再安葬,安葬後還要過七七和百天。奶奶的靈柩是早就準備好的,就放在老宅裏。姑姑替奶奶換好壽衣,租來冷凍機後,就把棺材蓋虛掩上,算是設上靈堂。上麵擺有奶奶晚年時的照片,一臉安詳的笑。

當夜我們就在老宅和大伯家住了下來,等到次日就開始有人前來吊唁。因為人少,除了我和爸爸外,大伯和堂哥也穿著孝衣跪在靈蓬下,姑姑和表姐則跪在靈堂裏。客人一來,門外執事人就喊:“客人到,孝子迎客!”然後院子裏的吹樂手開始吹喇叭,我們一幹孝子則趴跪在地,嗚嗚嗚的痛哭一陣。有道是神三鬼死,客人要麼鞠四個躬,要麼磕四個頭,我們則要還四個頭。起先是因為感覺不太真實,覺得象演戲,未免雷聲大雨點小。嗚嗚一陣後,果真是悲從中來,不由淚流滿麵。然而這隻是開始,我們家在老家沒有什麼直係親屬了,除了大伯大大一家還是三代裏的。但若算起同族來,則全村絕大部分都是。也因此,幾乎人人都來吊唁吊唁。可想而知,一連五天的吊唁,最終使我渾身乏力,痛苦不堪,異曲同工的體會到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境界。當然,這是後話。姑姑那些女眷則要陪著女客人哭,也是時大時小的來一陣。客人走的時候,每人發一條白布,或係在頭上,或掛在耳畔。總之,老宅內外到處充滿了悲情。

我看來的客人有相當部分是些老婆婆,想必這些都是奶奶生前的朋友。她們每人都帶著貢:十個饅頭,兩盤肉,四盤素菜。一旁有記禮單的人逐個登記在薄。別人帶來的是貢,老爸和姑姑他們上的是花貢:每人準備十條魚或者十隻雞,魚嘴或雞嘴裏都塞著錢,每個塞一百,十條一千。

就這樣一直持續到第五天晚上,姑姑表姐已經快成淚人了。後來文娟看著不忍,也穿了孝衣跪在靈前。讓她披麻帶孝怪不好意思的,我幾次對她說不必這樣,可小妮子就是不聽。瞧她現在一雙大眼睛已經微腫。我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是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