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水元康七年七月初三,元康帝席易蘭駕崩,年二十六歲。
舉國齊哀。
樂水國都,白川城。
城中關門閉戶,家家門上粘了白花,一片蕭瑟景象。
皇宮之中,白幔高掛,往來宮人大臣都穿素服,麵有哀戚之色。
宣政殿內,停放著元康帝的梓宮。有宮女太監侍候香火,和尚念誦佛經。大殿內外,煙氣彌漫。
偏殿裏,滿身素服的皇後水明庭頭上隻帶了一隻白玉簪,鬢簪白花,連耳墜子都沒帶,一雙紅腫的眼睛不僅不減其姿容,反而生出一股我見猶憐的柔弱美感。她清瘦纖細的左手端著一碗白粥,右手持著銀湯匙,攪動了幾下後,端給坐在上首的元康帝生母太後許氏。
“母後,您好歹喝兩口,這樣下去熬不住的。”
太後輕輕搖頭,保養得宜的她看起來並不老,依舊金尊玉貴,隻是如今那一雙眼睛中的光芒暗淡了許多。
“哀家實在吃不下。皇後,你也別忙了,快坐下歇歇。說哀家不注意身體,你還不是一樣?皇帝雖然去了,你還要好好過日子,他……”太後說到這裏悲從中來,用帕子擦擦眼淚,“他臨去時,讓哀家好好待你。”
皇後低下頭,一滴滴眼淚落到端著碗的手上,淚珠砸得粉碎。“兒臣知道。”
太後擦幹眼淚,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淑儀應該快回來了,咱們還有事要做,可不能光顧著傷心。”說完見皇後沒有反應,她了然,“你是水家女,哀家知道你為難,這件事你不要參與,哀家和他們去說。”
皇後俯身,“多謝母後體諒。”
太後擺手,看著皇後鬢邊的白花,“你服侍皇帝四年,事事用心,哀家明白,你是個好孩子。”
飛葉津書院。
原本還有一個月才藝成下山的席如織突然收到樂水的來信,信中說她哥元康帝席易蘭病危,讓她立即回國。
席如織十年前進入書院時是樂水的淑儀公主,七年前她父親奉德帝席誠胤駕崩,傳位給她的親哥哥席易蘭,她成為了淑儀長公主。沒想到,十年不到,她哥也撐不住了。收到信的席如織立刻和師父嶽盈汐說明情況,在向書院請假後,帶著自己的丫鬟青珊火速下山回國。
宣政殿內,青煙嫋嫋。
襄國公水澄海年逾六旬,看身體依舊硬朗,隻是須發都有些花白了。
“太後,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行皇帝沒有子嗣,依微臣看,新君人選應該在大行皇帝的兄弟之間挑選。”
太後用帕子捂著臉,一臉悲不自勝的樣子,“襄國公說的是。哀家是個婦道人家,宮中事尚可斟酌一二,前朝事哀家不懂,襄國公可與諸位大臣一同商量。”
水澄海暗自鬆了口氣,眼角餘光望向一旁正在上香的皇後水明庭,見皇後全身縞素,對這邊商議新君的事情完全不在意,隻能打消了讓皇後說話的心思。
“是,微臣這就與其他朝臣商議,等有了合適人選,再來稟告太後。”
臨走時,水澄海走到皇後身邊,施禮道:“皇後娘娘,請保重鳳體。”
水明庭抬起頭,滿臉憔悴,“多謝襄國公。”
席如織帶著青珊,兩匹快馬日夜兼程。她明白樂水國內的局勢,也明白那一封信背後沒有說的意思,皇兄病危,急需她回去撐起場麵。
暗夜之中,四野蕭然,隻有天上的月亮照著兩人兩馬疾馳的身影。
突然黑暗中閃出一點寒光,機簧聲輕微,但是很多個機簧的聲音就足以驚動趕路的二人。
“小心!”席如織飛身而起避過箭矢的同時提醒青珊注意。青珊是從小跟著席如織來到書院的。書院弟子不許帶人貼身服侍,所有的丫鬟宮女都隻能待在外院,偶爾給主子送點東西。好在隨著外院的人越來越多,書院也找人教這些人讀書習武。青珊的武功不高,此時也不能如席如織那般在空中對敵,她隻能翻身下馬,趴在地上躲避箭矢。
一輪箭矢過後,趁著準備的空隙,席如織衝入旁邊的樹林中,幾聲慘叫後,她又衝出來,此時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軟劍,她的紅冶劍。
月光下,紅冶劍通身血紅,看著妖冶而可怕。
“長公主!當心左邊!”青珊剛剛起身,緊接著又有幾支箭矢飛出。這次比上次少了很多,可正因為如此,隱蔽性更強。
紅冶劍揮開,撥掉了幾支箭矢後,席如織又衝進了左邊的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