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見過杜安菱在城門口那一畫的,盤木青自知不如,也認可了璞若的評論。可回複間帶著隱約的笑意。
“難不成,你畫得更好?”
杜瑜若神色一滯。
“技不如人就別要多說,看就是了。”盤木青有些得意,卻被杜安菱找到了破綻。
“盤公子,現如今,是小女的畫技比你高吧。”
“不如,我稍稍提點兩句?”
……
自然是欣喜不盡。
正欲開口問教,卻聽得幼童銀鈴般的笑語——忽想起,自己現在是“技不如人”了。
隻能看——那杜安菱已經重新鋪開一張紙,用毛筆蘸了墨,直接動筆。
她抬眼一看,目光清澈。
他心中一動。一絲方才已經被驅散的情感又一次出現——她那眼神,真的漂亮。
卻不知,她早已移開目光。筆落,頻頻蘸水,墨暈開濃淡交雜的一雙眼,接下來是一張臉。
未加修飾,便已然將他的神采畫下了七八分。
一聲“盤公子”,隨著筆尖的提起傳到盤木青耳中。他驚覺,回過頭,看到了另一個他。
還有,畫邊上那幼童的笑臉。
……
麵色帶上了緋紅,他有些驚訝,有些歡喜,更多的卻是隱約的羞愧。
“盤公子,小女子的畫,你可還滿意?”
她問話輕柔,卻鑽入他心中。他點頭,仿若提線木偶。
“你的畫太在意局部了。”
指尖撚住那張被幼兒嫌棄的畫,她的目光在聽者和畫麵間移動:“如此,便容易失掉整體,更不論那整體中的細節了。”
他看著她的眼,機械地點頭,目光多有流連。
“其實也沒有太多問題。”
她笑,也不提醒他那些許逾矩。隻是繼續要說下去的話。
“畫法,你都是清楚的。”
“隻不過疏於實踐,懶於遠觀。以至於最終,往往得到的不是最初所想的樣子。”
……
春日的暮色總是在不經意間便濃鬱了。一豆燭火照映著硯台中漆黑的墨。
放穩了蠟燭,杜安菱回過頭,看見盤木青眼底大半是求知的光。
“天晚了。”她說。
“是晚了。”他答。
“你先回吧。”她說。
“那就先走了?”他問。
“再晚就不好了。”她說。
“那,明日再談詩畫?”他問。
“必將置筆墨紙硯以待君。”她答。
於是盤木青便從桌上取了自己的作品,稍稍卷了下,接過杜璞若遞來的半尺細繩係好,回過頭,再看一眼跟前女人——或者,可是說的上是師父。
他道一句“還見”,走出房間,又帶上房門。
腳步隻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