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雖然不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但也是兩隻腳邁入盛夏了。

夏至是“四時八節”之一,民間自古以來有在此時慶祝豐收、祭祀祖先之俗,以祈求消災年豐。

也漸漸引申出遊宴習俗。

這是趙越為數不多離開莊園的日子。

從清溪側畔往西走,先是經過長千寺,見過了寺中香火的絡繹不絕,在路過朱雀橋,途徑瓦官寺,過了白楊籬門,未走多久,便到了今日舉辦遊宴的所在了。

其間田地儼然,稻穀青蔥挺拔,有半人高,正處於拔節孕穗期,江風吹拂,引來稻浪層層,當真一副農家好風景。

不過...

經曆了王敦之亂,雖然過了一年,但建康的殘破之感,卻不是這些萬物生機能夠掩蓋得了的。

一如新興的東晉,此時卻也升起了暮氣。

不多時,新亭到了。

新亭原在江邊丘陵之下,後來被搬到小丘陵山上了,築造了亭台閣樓,儼然一處莊園的模樣。

夏至多雨。

此時淅淅瀝瀝的,正是被時人稱之為‘江左梅雨’。

新亭下,已經停駐了許多家牛車馬車。

甚至有些是雲母飾犢車,王公貴族的車輿。

這車上的裝飾族徽之類的,便可以看出車架主人的身份。

“麟哥兒,這輛五匹好馬拉著的豪車,就是吳王車禦了。”

田七在一旁為趙越介紹這些馬車牛車的主人,以及宴會一些禮儀方麵的知識。

“這輛,是範陽祖家的,這架是長廣蘇家的,這輛是潁川庾家的,還有這輛,是廬江陶家的...”

從牛車上下來,趙越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再加之趙盛三日來搜集的訊息,他對這個新亭詩會,也有了大致上的判斷了。

首先...

這是一個青年宴會。

而且南人北人都有,最關鍵的是,他邀請的青年才俊,基本上都是方鎮子嗣。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庾亮執掌中樞以來,是越發艱難,尤其庾家手中無兵權。

也就是說...

今日的宴會,是庾亮用來拉攏人的。

隻是...

用何種方法拉攏?

給予名聲?

還是別的。

趙越心中倒是沒有任何焦急,新亭已在眼前,既然自己有了準備,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族兄,小弟全靠你了。”

趙盛從趙越身後的牛車下來,他展了展身上的青花色寬衣博帶,對著趙越行了一禮,居然還有些瀟灑之資。

當然...

趙盛太壯了,與時下的審美不符,反而是趙越頗有翩翩公子的韻味。

“放心。”

趙越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寫滿了自信二字。

今日趙越也是打扮了一番,寬衫大袖,褒衣博帶,配劍加上玉器伴身,加之唇紅齒白,瘦柳身姿,端是俊美無比,便是在一邊撐傘的襲香,不禁都看癡了。

襲香撐傘,趙越緩步而上,而田七趙忠則是去遞了名帖請帖,在庾家小廝的引路下,趙越緩緩的朝著小山上的新亭莊園而去。

此刻...

在新亭莊園中唯一的三層樓閣之中,卻是有一個身著華服的美婦人跪坐在樓閣邊上。從窗沿上,可以透過淅淅瀝瀝的雨水,將整個新亭莊園攬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