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顧曆南酒也醒了。
回到家裏幾個小時,他不說話,一頭紮進書房,遲莞也不打擾他,在樓下忙忙碌碌,做完飯給他端上來。
之後她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單位拿回來的表格,花了些時間才做完。
等她去書房看他,才發現,起先給他端上來的飯菜,一口沒動。
他這個樣子是不行的,遲莞心裏著急,擔心他。
“衍之。”
遲莞走進去,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搭在他寬厚的肩頭。
男人這才收回失神的目光,抬頭看她,握住她的手。
“我沒事。”他說。
“你以前不這樣的。”
遲莞說這話,聲音都哽咽了。她見過無數種表情下的顧曆南,開心的,難過的,興奮的,失落的,亦或是愚昧的,奸詐的。而此時此刻,遲莞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她看不懂的情緒,複雜的,混亂的,而這些複雜混亂的情緒裏,一定有一樣,是自我懷疑。
遲莞俯身,自他的身後張開雙臂摟住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知道,我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
“你不說的,我就不問,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但有時候,如果說出來你要好受一些,不妨讓我分擔一些。”
遲莞低頭,親吻他的腦袋,“一個人總是悶著在那裏瞎想,會生病的。”
遲莞知道許董的離開,爺爺的病重,給顧曆南帶來了心理上的重創,但是她絕對想不到的,是許董的死,極大程度上有他一半的責任。
其實從客觀角度去看,就算真是顧維澈叫人害死許董,也跟顧曆南沾不上半點關係,但是如果許董不支持顧曆南,不把股權轉給顧曆南,顧維澈也就不會害他。
有時候人一頭鑽進死胡同,一時半會兒就不容易出來,哪怕是平時再理智的顧曆南。
這些事顧曆南不會告訴遲莞,怕她知道後,心理壓力比他還大。
許董的葬禮和追悼會,遲莞也幫了不少忙,跑前跑後的,像個打砸小妹。因為對方是顧曆南敬重的人,她也想要敬重,在他死後,想為他多做點事。
顧曆南心頭感慨,他的老婆,他的阿莞,有時著實傻得讓人喜歡。
腳尖點地,轉椅轉了半圈。
顧曆南長臂一伸,將遲莞從身後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遲莞繃直了腰身,和他對視,雙手捧著他的臉。
她看見他的眼睛裏,都是她。
“不要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我們以後,每年都去給許爺爺掃墓。”
“好。”
他笑著回答她。
遲莞看他安靜又溫柔的模樣,這麼乖巧,反倒不像他了。平時他西裝革履,高高在上,哪會像這會兒這麼聽話。
遲莞看了看他,便去吻他。
兩人很快吻在一起,顧曆南摟著她的身子緩緩站起來,離開書房回了臥室。
遲莞知道他心頭有事,勉強親熱也不會太投入,回房後就讓他去洗澡休息了。
顧曆南不想讓遲莞知道許董的死另有隱情,是不想她知道這世界是有多麼黑暗齷齪。
那些肮髒的事情,他一人知曉就夠了。
……
“所以你懷疑,你那個堂哥,就是那起車禍的始作俑者,是謀殺許邵明的凶手?”
市刑偵大隊某辦公室內煙霧嫋嫋,隔著濃濃白煙,肖警官眯眼瞅著坐在他對麵一身矜貴麵無表情的男人。
顧曆南抬眼看他,“不是懷疑,我敢肯定是他。”
幾縷煙霧從肖警官嘴邊嗬出,他收起之前那副吊兒郎當,摁熄煙頭負手走到顧曆南跟前,“我想聽聽你的猜測。”
顧曆南蹙唇沉思片刻,邏輯很清晰地跟他分析,“車禍發生後,有人行竊,你們查到的也不過是受害人丟了一塊手表,一個玉佛,以及錢包裏的現金。但你們不知道,當時車上還少了一樣東西,並且那樣東西才是行竊者的最終目的。”
“如果那天我沒有把許邵明給我的股權轉讓書拿去董事會,我永遠都不會知道行竊者要偷的是什麼。但顧維澈知道。”
“顧維澈看清楚我手上的轉讓書,整個人不可控製的變得激動,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從小就是。他能這麼激動,是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如意算盤落空了。”
“他沒想到我還能拿到轉讓書,他以為他已經把他毀了。”
“往前推斷,許邵明在見過他之後,他就確信許邵明鐵了心要把股權轉讓給我,這樣的舉動將導致他在精時集團的地位遭到嚴峻威脅。所以他不能讓我拿到許邵明的股份,能讓這一切有轉圜的機會,就是許邵明得死,並且要讓那份轉讓書徹底消失。”
“所以就有了車禍,所有就有了行竊。”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並且這一切都很完美。無牌照肇事車,帶著麵罩的行竊者,真是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