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楊秀文看到他手裏的資料,喜笑顏開,語氣相當溫柔。
“嗯。”明琮平靜地回答,徑直抱著書回到自己房間。
一派太平,很有明家的特點。粉飾太平,麵子大於天。
明琮把書包裏的書都拿出來,按照大小整理了一下擺在書桌上,把早上貼在牆上的拚音紙複習了一下。抽出一本很薄的注音書看起來,他刻意不靠明琮的記憶,把字意完全陌生化,再慢慢拚出讀音,看一個讀一個,再跟字形對上。
現代漢字並非完全是陌生的,對他來說,其實像他不認識的新字,隻是區別於原來看了很快能理解的燕字,需要多走兩步。他把自己放在初學者的地步,安排自己的學習量。明琮剛學的階段就是他要學起的階段——小學一年級,少兒識字本第一頁就是兒童年齡與識字量對應表,一年級小學生的認字要求是一千個,識字四百五十個。
一年級的小蘿卜頭都能學一千個?明琮發現自己好像還不如他們,而他必須十天內達到他應有的水平,否則是不能去學校的,一個文盲混在其中,怎麼想都有點惴惴不安。
明琮現在最不缺的是時間,最缺的也是時間。十天的時間都任由他支配,後麵假期結束,他可能就沒有這麼多時間了,要被學校支配了。不清楚回到課堂後會不會有變故,但這十天應該是沒有的。
從前明琮心緒很混亂,做什麼都不能集中注意力,如今換了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竟然也沉得下心來了,他認真地學拚音、學新字、看書鞏固記憶。
明平晚上加班,晚餐就楊秀文和明琮兩個人。楊秀文故技重施想開門時,明琮在看《石頭記》,被門鎖開動的聲音打破了閱讀時所擁有的寧靜。
明琮每次進屋都會想到被楊秀文突然開門的不適,提醒自己把門鎖上,這回楊秀文當然沒有輕易地打開門,隻好敲門,“兒子,來吃飯了。”
明琮不喜歡被催促,他喜歡按自己的節奏慢慢來。他打開門,楊秀文微笑,這次的笑容沒有上次那樣刻意,仿佛隻是他聽話開門而綻開的自然笑容,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琮計劃下次再跟她聊一聊,也不知道那個“未曾謀麵”的小蘿卜怎麼忍得下去的。。
楊秀文坐上餐桌,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她接聽:“你好,哦,嚴小姐,嗯,收到了,你的新食譜我已經根據你的你情況改過了,有時候不能那麼追求美味,營養更重要。好,不客氣,不打擾,本職工作,休假也是要工作糊口的。”她微笑著掛了電話,到沙發上用筆記本電腦操作了一下,才重新回到餐桌。
見明琮還在等他一起,心情很好,上手給他夾了一筷子蒜苔。明琮本想吃點娃娃菜就把飯吃完,避開奇怪的蒜苔,他現在懷疑楊女士在報複他早上說的話。不管明琮心裏怎樣抗拒,他的麵上都十分平靜。
小蘿卜一直以來都是逆來順受的性格,楊秀文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記憶深刻的除了日記事件,就隻有楊秀文看來莫名其妙的另一件事了。
明平一直都知道兒子喜歡看電影、電視劇,隻是他把這個當作了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小愛好,用來消磨時間的方法而已,有時他也會和兒子一起看,算作親子互動,甚至還會驚歎兒子的洞察力和比同齡人深刻的見解。
他很滿意兒子的乖巧,已經打算讓他接班自己了,一個小的蒸蒸日上的連鎖餐飲公司,是他白手起家打拚出來的事業,也是以後要留給兒子的家業。那個餐飲公司就像是他的大孩子,他不能把它讓給別人,也不能看著它日後毀在兒子手裏。
他總是在家裏提及公司裏經營的事,拉著看電影的明琮去看財經頻道,他笑得臉上起了好幾道褶子,“以後我就看小琮了,我昨天做夢還夢見食味時光在你的手裏成為了河海市第一餐飲公司,差點笑醒了。”
或者在高考六月的前後幾個月,總要搜羅各種高考專業資料,對比專業的分數線。明琮則安靜地坐在他旁邊聽他叨叨,不發一言。
明家的氛圍對明平夫婦是輕鬆的,對明琮就是壓抑的,他成績下降被禁看電影,沒收手機電腦之後,崩潰地對楊秀文、明平說:“我已經努力地在學了!明明都按照你們的說的做了,我努力了啊。”
楊秀文愣住了,“我隻是說少看點電影,在學習多用點心啊。”
明琮憋不住眼淚,轉身進了房間,無助地靠著門,開始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笨了。
“我也沒說什麼,關鍵是他這樣下去,還能考上什麼大學,我還指望他什麼。”明平覺得自己很無辜,“我替他著急啊,這孩子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