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梗肥身無花,葉嬌枝嫩多杈芽。長春不老漢王願,食之竟月香齒頰。”
香椿是獨屬於春季的食物,若不抓住它最好的時節,一轉眼,香椿芽便長成香椿葉,這道美食在一年之內便不得品嚐。
裴漪記得小時候,爺爺奶奶家門外也有兩棵香椿樹,她極喜歡這個味道,可是爺爺奶奶卻總是摘香椿芽去賣錢,不舍得給她吃一口。春天時候,香椿的味道總是縈繞在她枕側、夢中,悠悠長長,成了一段剪不斷的惆悵。
如今物換星移,今日這香椿,卻是包含著鄰家真切的關懷之心。
裴漪不由笑了笑。
香椿芽得趕快處理,焯水後切碎涼拌,或者與雞蛋同炒,都是美味佳肴。
裴漪將籃子拿到廚房,然後把雞蛋放在自家籃子裏,許娘子的籃子放在一邊,預備下次見麵給她。一揭開灶頭的鍋蓋,裏麵還剩著一碗稻米飯。
裴漪將米飯舀出來放著,然後取出香椿嫩芽,到外麵舀了一瓢水,仔仔細細地將香椿衝洗了一遍。
許娘子是個細心人,鉤的香椿芽沒有一點兒老枝,再加上這時候空氣清新,沒什麼汙染,是以香椿上甚至沒有什麼灰塵。
裴漪進屋將香椿切碎,然後打散幾個雞蛋,將一部分香椿和雞蛋混合在一起。準備好食材之後,裴漪就開始生火。
這裏的灶是土灶,若換成其他人,恐怕不知道如何下手。幸虧裴漪爺爺奶奶家裏燒的是老式的大灶,是以裴漪對這個並不陌生,三下五除二就將火生了起來。
柴火的味道在屋內彌漫,混合著外麵清冷的空氣,莫名有一種過年的氣氛。
火苗有點兒小,裴漪又拿風箱吹了幾下,才將火引上來。
待鍋內溫度合適之後,裴漪從一個瓦罐裏舀了一勺細膩潔白的豬油,放到鍋中。
豬油甫一滑落鍋中,就“呲啦”一聲,散發出油脂獨有的香味。那是任何植物油都沒有辦法帶來的香氣,更何況這時候的豬並不是新世紀引入的英國白皮豬,而是土生土長的“兩頭烏”的小黑豬,油脂更加香醇,隻需一勺豬油,混合一勺醬油,拌在熱騰騰的飯裏,就能體會到最本真的醇香美味。
油脂,碳水,快樂源泉。
裴漪看著溫度合適,然後將撒了鹽、加了香椿的蛋液倒入鍋中,幾乎是一瞬間,雞蛋遇到高溫的油脂,迅速膨脹起來,蛋液變得金黃蓬鬆,裴漪趕緊拿著鍋鏟攪和了幾下,把大塊的雞蛋攪散,油蛋交融,雞蛋如同碎金一般在鍋中翻滾著,煞是好看。
廚房縈繞著濃鬱的雞蛋香味。
炒到一半,裴漪將另一半香椿放入鍋中,和雞蛋一起翻炒。淺綠金黃,顏色融合交織,正應了一直以來“色香味”俱全的要求,活脫脫畫裏的一般。
炒好之後,雞蛋香椿被放入盤中待用,裴漪又加了些豬油,將剛才的稻米飯放在鍋中翻炒,再加入剛才的香椿雞蛋攪拌,隻過了一會兒,這碗香椿蛋炒飯就做好了。
裴漪聞著鍋內的香氣,自己肚子裏的饞蟲也被勾起來了,不由口舌生津。她用小勺舀了一勺蛋炒飯,輕輕送入口中,霎時間,口中便充滿了炒飯的香味。米粒蓬鬆而不幹硬,雞蛋油潤香滑,香椿芳香四溢,三者搭配正正好,再多放些胡椒或者醬料,都會奪去香椿雞蛋本身的美味。
這一口蛋炒飯,值了。
正當裴漪感慨之際,隻聽門一陣響動,裴娘子回來了。
裴漪迅速地洗了兩個碗,然後將飯盛了出去,乘好兩小碗,卻還剩了一些。
裴娘子這時已經聽著響動來到廚房了,見到裴漪端著兩碗飯,她有些驚訝,問:“漪漪,你怎麼不在床上躺著……這,這是你做的?”
裴漪點了點頭,說:“阿娘,我早就好了,再躺下去身子反而受不了。剛才許娘子來了,送來幾枚雞蛋和一把香椿,我見快晌午了,就做了午食。”
說著,她將蛋炒飯擺在廚房中的桌子上。
裴娘子看向桌子上的兩碗飯,隻見那飯粒粒蓬鬆,如同上好的羊脂碎玉,與金黃的雞蛋和翠綠的香椿末搭配在一起,真當賞心悅目。
這……真當是漪漪做的?
裴娘子有些從來都是她為裴漪做些什麼,卻不敢奢想裴漪能為她做些什麼,如今看到這些,她有些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