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四章 紅塵 (五 上)(1 / 2)

第四章 紅塵 (五 上)

“方”字營和“豹”字營先後湧起的火光讓張金稱所的主營所承受的壓力大減,土匪們的家眷都在澤地裏,“方”字營和“豹”字營起火也就意味著八當家和六當家丟了老巢。勝利者會毫不猶豫地點燃他們的房子,拉走他們的牲口,當眾**他們的妻子女兒……。別指望昔日的袍澤們會秋毫無犯,大夥都是土匪,記憶中沒有“憐憫”兩個字。攻下大戶人家的堡寨後會做的事情,得手者會在“方”字和“豹”字兩營重複一個遍!

有個小頭目第一個反應過來,放棄了麵前的敵人,掉頭便向大營外跑。“我兒子在裏邊!”一邊跑,他一邊解釋自己這樣做的理由。他的頂頭上司從背後追過去,揮刀狠狠砍下。血一瞬間噴泉般濺起老高,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卻繼續不停飛奔。須臾之後,血泉落下,散開。更多的人踩著死者的血跡,四散而逃。

“我的牛!”“我家剛收的葦子啊!”理由似乎都非常充分,八當家劉肇安指揮著親信砍倒多少人也製止不住。正手忙腳亂的時間,前方忽然又傳來一聲沉悶驚雷,“哄!”宛若山崩,“倒了,倒了!”尚未發現自己後路被抄的嘍囉們大聲歡呼。然後,他們的歡呼被噎在了喉嚨裏。就在大夥費勁體力撞到的木門後,一排排等待以久的弓箭手齊齊地鬆開弦。

“嗖!”“嗖!”“嗖!”“嗖!”數以千計的雕翎飛上半空,令眼前的景色猛然一暗。緊接著,那些白色或灰色的羽毛擦著斜線落下,上麵濺滿了血珠,一串串,四下噴射……“狼牙箭,天殺的居然使了狼牙箭!”識貨者大聲哀號。一支從官軍手中流出來的狼牙箭賣價至少是三個肉好,素來被綠林豪傑們當做保命利器,即便在攻打館陶縣時,張金稱也沒舍得把庫房裏邊的狼牙箭搬出來給大夥使用。而現在,他卻將其射到了昔日的兄弟們身上。

“大當家早有準備,咱們上當了!”這句話,比前一句對軍心的打擊更嚴重。即便是最忠勇的嘍囉,也紛紛將目光投向劉肇安,期待著他能給大夥一個確切的說法。“衝上去,張金稱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被他活捉,大夥都得做了口糧!”劉肇安被看得心慌意亂,揮舞著長槊叫喊。張金稱最喜歡將跟他作對者的心肝挖出來吃掉,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突然想起了此節般,嘍囉們臉色更青,目光不斷四處張望。

一望之下,眾嘍囉心中更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與大夥一道舉事的楊公卿已經帶著他的弟兄脫離了戰場。現在,眾人隻能望見他們逃走時腳步帶起的煙塵。而信誓旦旦與“豹”字營同生共死的王當仁發覺攻擊不利後,也在迅速收攏隊伍。他們在巨野澤中沒有任何牽掛,撤退時的動作和放火時的動作一樣幹脆利落。

恐慌,是戰場上最大的敵人。從古至今,概不能外。沒等觀望的嘍囉們做出最後決定,寨牆後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完成了三次齊射之後的弓箭手們從容地讓開,數百名輕甲騎兵揮舞著雪亮的橫刀殺了出來。

郝老刀一馬當先,在亂軍中砍出了一道縫隙,兩名親信侍衛緊緊跟上。三匹駿馬從這個縫隙硬擠了進去,帶領著後繼者將縫隙越撕越大,越撕越大,漸漸變成了一條血河。作亂的嘍囉們紛紛閃避,將毫無防護的脊背讓給了戰馬。戰馬的主人毫不猶豫,提著橫刀順勢一抹。一道道醒目的血口子在人群中出現,受傷者躺在血泊中,翻滾**。

“頂住,頂住,否則大夥都不得好死!”一片哀鳴聲中,八當家劉肇安的動員顯得那樣的蒼白。腹背受敵的情況下還指望有人主動向前硬頂敵人的騎兵,即便吳起重生也不可能做到。嘍囉們快步向後退,向後退,轉身,由退縮變成潰逃,狼奔豚突,毫無方向。個別忠心的頭目還妄圖行使職責,被亂軍一擠,立刻倒在了地上。無數雙穿著草鞋的和沒穿草鞋的大腳毫不客氣地從他們身上踩過,然後是馬蹄,然後,是徹底的輕鬆與解脫。

“頂住,頂住!”劉肇安越喊越絕望。他無法相信自己仔細準備了小半年的叛亂居然這麼快就宣告了失敗。他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幾名效忠於張金稱的騎兵很快發現了他,策動戰馬衝了過來。劉肇安揮舞著長槊迎上前,讓開馬蹄,挑翻第一名騎手。然後又迅速用槊刃掃倒第二個。沒等第三名騎手靠近,他跳上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雙腿一夾馬腹,落荒而走。

後麵的騎兵緊追不舍,素有巨鹿澤身手第一的劉肇安頭也不回,雙方在其他人的脊背和後腦勺上展開的競逐, “豹”字營的嘍囉們被踩得哭爹喊娘。如此一來,沒被踩到的潰兵反而得到了更多活命機會。他們避開戰馬經過的路線,避開頂頭上司八當家劉肇安和自己曾經的袍澤,撒開雙腿向人少的地方逃。冒著青煙的蘆葦叢,倒塌的帳篷,積聚了半池淤泥的水塘,此刻都成了理想的避難所。隻要躲開交戰雙方的鋒芒,丟下兵器,就不會立刻送命。這是巨鹿澤的規則,勝利和失敗雙方都肯承認。反攻出來的“山”字營和“火”字營嘍囉鄙夷地看了放棄抵抗者一眼,大踏步從泥塘、葦叢和各種避難所旁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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