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館陶縣大牢裏邊有名的鐵嘴鋼牙,平素算命打卦無一不準。眾囚犯們向來對他又敬又畏,聞聽此言,不由得直起的身子,手上的力道一鬆,又任由程名振脫離了掌控。
“救命!”程名振雙手抱住腦袋,大聲叫嚷。隔壁之人說的話他句句都聽在了耳朵裏,雖然與對方素不相識,但唯一能抓住的求生機會,他豈肯輕易放棄?
獄霸張青還不甘心,拎著木棒,躡手躡腳掩向程名振身後。周圍嘈雜聲這麼大,老瞎子段鐵嘴又和大夥隔著一道牆,他踮著腳尖摸過去,對方總不可能聽得見。
誰料張青這邊剛一動窩,隔壁之人卻從叮叮當當的鐵鏈聲和嘈雜的議論聲中,準確地將他的行動聽了出來。“你別拿老瞎子的話不當回事。老瞎子上次算著你今秋死不了,可曾準確?老瞎子問你,李老酒和蔣燁兩個都是什麼人物,他們想弄死的人,在監獄裏邊總有的是辦法,何必非欠你一個人情?”
“李爺說他不方便……”張青又楞了楞,梗著脖頸強。話說到一半,他就發現了事情蹊蹺。能當上獄霸的人,本身肯定不太糊塗。館陶縣監牢向來就是閻王殿,張青在裏邊這一年多來,親眼看到好幾個人頭天還活蹦亂跳的,第二天就報了庾斃。過後無論苦主怎麼鬧騰,李老酒和蔣燁等人都越過越滋潤,從來沒有因為草菅人命而受到過任何處罰。而今天,李老酒卻突然求到了他的頭上。並且在程名振被丟進來之前,好像已經有人下過一次沒能得逞的毒手。這少年是什麼來頭,居然惹得這麼多人一齊動手對付他?如果他死了之後有人追究起來……
“姓李的什麼時候不方便過,他隻是不敢做罷了!”沒等張青將紛亂的思緒理出的眉目,隔壁的段鐵嘴又冷笑著點撥,“老瞎子今天可以撂一句話在這兒,你們幾個今晚殺他。肯定也活不過明晚!”
“那,那,看您說的!”張青不住地眨巴著小三角眼,滿臉賠笑,“您,您能不能再,再多指點一下。您老就當積德行善,點撥點撥我這其中道道……”
“修橋補路雙眼瞎,大道挖坑全福壽!這天變了,世道早就變了。”老瞎子歎了口氣,嗬嗬冷笑,“我不積德,我如果積德,閻王爺就把我收去了。你們掂量掂量自己身後的靠山有沒有李老酒大,有呢,就繼續動手,老瞎子反正看不見。如果沒有呢,就想想殺了他後,會不會被人當凶器交出去。嗬嗬,這人如果自己作死呢,肯定是誰也攔不住。可如果人心不死呢,走到絕境,未必看不到一片生天!”
囚犯們聽得似懂非懂,卻都明白了程名振萬萬殺不得。大隋朝律法管不到李老酒、蔣燁這些人上人,收拾起他們來,卻是幹淨利落,疏而不漏。縮在角落裏的程名振也暗自鬆了口氣,不管隔壁的老瞎子看見看不見,雙手抱拳,長揖及地。
“你別謝我!我可沒幫過你!”隔壁立刻傳來一聲驚呼,老瞎子連連向旁邊躲閃,“你本該大富大貴,被你拜了,我又得少活三年!晦氣,晦氣!”怪異的舉止不但讓張青等人驚詫不已,連其他幾個牢籠中的囚犯們也紛紛偏過頭來,對著角落裏的程名振不斷地打量。
“別看了,給他把髒衣服扯掉,用濕布擦幹淨傷口!”老瞎子不耐煩裏用手指敲了敲牢門,低聲吩咐,“誰那邊有鹽,扔過一塊來。明天我發了財,還你十塊!”
眾囚徒啞然失笑,鬧哄哄丟過幾塊平素舍不得吃的鹽坷垃。滿腹狐疑的張青命人將鹽坷垃化在水中,沾著濕布替程名振洗傷。洗到一半,他又開始歎氣,輕輕敲了敲牆壁,低聲問道:“段前輩,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如李爺追問起來,我,我可怎麼跟他交代啊!”
“你們幾個這麼半天沒動靜,姓李的早等不及了!我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他來,盡管讓他來找我!”段瞎子搖了搖頭,神神叨叨地回應。
話音剛落,牢房外猛地吹起一股冷風。李老酒帶著幾個徒弟,火燒眉毛般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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