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第四章 恩仇 (一 下)(2 / 3)

持上述兩種觀點的大臣各說各話,爭論不休,誰也不肯向對方妥協。結果,大唐皇帝李淵也猶豫了,遲遲做不出最後決斷。在內心深處,他傾向於前一種觀點。認為正朔名分十分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在奪取長安之後不立刻建國,而是找了個十二歲的傀儡楊侑擺在自家頭頂大半年,直到楊廣死後才羞答答地搞了個禪讓。

但理智去告訴他,長孫順德這回的觀點可能是正確的。秦叔寶、羅士信兩個曾經在張須陀帳下效力,殺得河南群盜聞鑾鈴聲而色變。無論號召力和戰鬥經驗,在當世都數一數二。而程知節、單雄信等人雖然不像秦叔寶、羅士信那樣有名,但其在翟讓麾下時也屢立奇功,曾多次擊敗東都前來討伐的官軍,幾度打得王世充縮在洛陽城內不敢出頭。

反觀大唐,雖然實力雄厚,但可以一振三軍士氣的名將卻屈指可數。僅有的幾個當中,某些人還屬於無柄之劍,稍有不慎,就可能傷及自己。若是真的能將瓦崗眾豪傑籠絡在手的話,以大唐的兵力加上諸將的能力,掃平河南幾乎易如反掌。而瓦崗群雄來歸,對於依附於大唐的諸多地方實力派,也能起到很大的威懾製衡作用。

“古語雲,天賜良機於人,人若不取,其後必遭天譴。此刻宇文氏如離群之獸,出水之魚,正是蒼天賜予我大唐的機會。若是陛下不趁早圖之,恐怕竇建德會借勢而起!”宋國公蕭瑀見李淵一直猶豫不絕,幹脆搬出天命論來為自己的見解做注腳。

“是啊,此乃天賜良機。瓦崗將星四散,人主若能聚之,何愁天下不定。”同樣的天命論,到了薛國公長孫順德口中,卻完全成了相反的概念。

對於天命氣運之類的歪理邪說,李淵向來是不怎麼在乎。否則當年他也不會有膽子造大隋的反了。但對於群臣的態度,他卻不能置之不理。一個合格的君王應該勇於納諫,還要把握朝堂各方勢力的平衡,盡量做到不偏不倚。否則,無益於國家的長治久安,自己的皇位也岌岌可危。

“朕曾經受大隋先皇厚恩,若不能為其複仇,恐為後世所笑!”裝作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李淵沉聲說道。“但薛公之言,卻令朕難於取舍。昔日漢光武曾經說過,人心不知足,得隴且望蜀。如今朕眼睛望著河北,心思卻對河南也舍不得放下。諸位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不妨說出來讓朕聽聽!”

天下哪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太子府詹事李綱氣得胡子直往天上飄。他是飽讀詩書的大儒,最喜歡把“仁義禮智”掛在嘴邊上。見李淵繼續和稀泥,閃身出列,躬身啟奏道:“陛下此言差矣!若瓦崗諸將真有傳說中那些本事的話,李密就不會被王世充所敗了。不過一群屠狗殺豬之輩爾,豈可因其而耽誤討伐逆賊之大事?”

“李詹事這話就過了!”長孫順德本來跟李綱就不屬於同一派係,見老家夥如此囂張,立刻站出來反駁,“如詹事之言,武侯、藤公將往何列?無諸將血戰之功,何來大漢四百年江山?倒是六國諸多華袞,哼哼,隻懂得發朝露之鳴爾!”

武侯是漢初名將樊噲的諡號,他與西漢另外一個開國功臣藤公夏侯嬰一樣,出身都極其寒微。未發跡前,樊噲曾與人屠狗,夏侯嬰則靠趕大車謀生。但在漢高祖劉邦有生之年,這二人卻都被依為左右臂膀,形影不離。多次在戰場上救了劉邦的命。可以說,沒有他們,漢高祖早死於楚軍的刀下了,根本不會有後來的大漢國。

與樊噲、夏侯嬰同一時代,還有很多六國的遺老遺少借助陳勝的力量起兵反秦。但他們先是為了權力爭鬥不休,毀掉了陳勝開創的大好局麵。隨後又不知進退,挑戰劉邦天威,最後被大漢逐一消滅。臨死前隻能發出幾聲“人生苦短,繁華亦逝”的哀歎。作用和能力根本不能與樊噲、夏侯嬰這等屠狗輩相提並論。

李綱歧視秦叔寶等人出身寒微,有勇無謀。長孫順德立刻拿出樊噲和夏侯嬰的故事來反駁他。二人起初也許都沒想牽扯太多其他內容。但聽在群臣耳朵裏,卻別有一番滋味了。出身高貴如蕭瑀、蘇威者,立即覺得長孫順德這是借機對他們這些前朝遺老進行嘲諷。出身寒微如丘行恭、李仲文等,則覺得長孫順德說得痛快,字字句句落在了自己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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