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11點半了,我透過車上的反光鏡看到空空如也的車廂。心裏暗暗想著:看來這趟車才剛開,知道的人不多。
就在我準備打火時,車前門處傳來蒼老且虛弱的聲音“師傅,還有車嗎?”
這喑啞的聲音配合這隻有蟬鳴的汽車站,我心裏不免有些發毛,當即往車門處看去,夜幕下的車門處卻是不見人影。
我頓時想起了周末會上姚哥和郭牛的話,詭異的氣氛瞬間彌漫了我周圍的空氣,讓我感覺有些窒息。
我出於職業素養,戰戰兢兢地回了一句:“嗯...額這這車是最後一趟了。”
話音落下,就傳來微弱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終於一個矮小老頭的身形映在車窗玻璃上。我曾經聽老人講過:鬼無影,神無形,想起來當下便心安了不少。這夜班車果然還是有點可怕的,怪不得這些人精一樣的同事都不願意去開夜班車。
我當即打開車上的燈光,看向老大爺。他衣著樸素,臉上深深的皺紋像一條條大裂穀,飽經滄桑的手上布滿了老繭,略微駝著的背上背了一個竹子編的背簍。
他這黝黑的皮膚怪不得剛剛在車門處看不到人,這就像在小黑屋裏找宋小寶一樣——和黑暗融為一體了。
老大爺卻沒有太多言語,投了錢帶著背簍,拖著跛腳的步伐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就坐下了。
十一點半一過,工作人員示意我發車。夜裏的縣道不像城裏的國道那樣深夜依然不斷有車走過,走了十來分鍾卻也不見一輛過往的車輛,目光所能看清的地方也不過是車燈所能遍及的十米道路,路邊的個別屋子裏有著零星微弱的燈光。
還有大概一公裏就要到路途第一站——穀裏鎮,我機械性的問了一句大爺:“大爺,前麵就是穀裏鎮了,你要到哪下車?”
可能是大爺耳背,他並沒有回答我的話,我對著反光鏡看了一眼後麵,大爺好像看著外麵的景色有些出神,於是乎又衝著大爺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不過聲音加大了幾分。
大爺這時候回過神來,略帶歉意的回道:“師傅,我一會兒到李家凹下車。剛剛有些走神,沒聽到。”
我也不管大爺聽得懂嗎回了句ok就又陷入的沉默,老大爺似乎有意打破這種沉默,向我搭話道:“師傅,看你年紀不大,咋就出來開夜班車了。”
“大爺,瞧您這話說的,這夜班車司機就不能是年輕人了?雖然工資不高,但我爸媽又不在這,而且他們都有退休工資,我這是一個吃飽,全家不餓,啥都不缺。”
“這倒也是,現在的小夥子有這樣覺悟的可不多啊,都拚了命的往上爬呢,不擇手段。”
我的這種佛係生活理念從萌芽到現在,隻要了解的人都對我嗤之以鼻。所以大爺的話也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知音難覓的感覺,當下對於大爺便多了一分親切感。
說話間,車就到達了穀裏鎮,昏暗的站台下好像站著一個人,額似乎還有條狗。我將車停穩在站台前,打開車門,我和大爺好不容易談起來的話被打斷。
站台上的人上車來,卻又是一個中年人,隻不過短短的頭發有些花白,約莫五十歲左右,卻帶著條狗。他的臉很是白淨,臉上兩條刀疤從眉毛到了腮幫處,眼睛也因此瞎了。
這鬼車的乘客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前有深夜背簍跛腳大爺,後有帶狗中年盲大叔。
大隊裏有明確的規定:乘客不能帶寵物上車。我隻好對大叔說道:“大叔,這隊裏有規定說是乘客不能帶寵物上車。你看這...”說完我看向了他的狗,作一臉無奈的模樣。
這狗似乎通人性,識人言一般,當下就朝我低吼。我看著這狗,這狗毛發有些少,而且好像還瞎了隻眼睛,樣貌可以說是狗界的恥辱了,這狗絕對不能留在車上!
氣氛在我和狗的對峙中漸漸冰冷了下來,大叔見狀拍了拍狗頭,對它輕聲嗬斥道:“吞吞,不得無禮,”醜狗當即就蹲了下去,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把狗訓斥完了的大叔轉過來,對著我說道:“司機師傅,這天色這麼晚了,要我從這穀裏鎮走到丁江邊,我一個瞎子得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啊,您就當行行好。”
“這...”
"您看,這車上除了你我和這位大爺就我們三個人,我們都不說誰會知道,你們領導總不能沒事查這車的監控吧。"
見我還是有些猶豫,一旁的老大爺也加入了勸說隊伍:“師傅,人說的確實在理,而且你要說帶了寵物的也要下車的話,那我也得下車啊,我這竹簍裏還有幾隻青蛙呢。”說完大爺佝僂下身子還打開竹簍,裏麵還真有幾隻不大的青蛙。
我剛欲反駁,畢竟這青蛙可不算寵物,話到嘴邊卻又噎了下去,剛剛大爺還對我的人生觀給予理解,這個時候不太好駁他的麵子。我就擺了擺手向兩人回複道:“行吧行吧,下次一...啊...不對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