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清玄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是很重要的事情，需得屏退左右。”
原本倚在靠枕上的紀明薇下意識地挺直腰背正襟危坐了，她端莊明麗的鵝蛋臉上笑容頃刻間蕩然無存，剪水雙瞳中掠過一抹厲色，表情越發凜然端肅。
半點沒有懷疑顧清玄是小題大做，紀明薇一揮手，嗓音輕軟柔和，語調卻鏗鏘有力地下令道：“都退下。”
內殿角落裏侍立的宮女內監知趣地退了下去，他們輕手輕腳地退到外殿，動作靜默無聲，沒有發出半點響動。
至於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暗衛，聽令退下時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隱跡潛蹤的他們從始至終都毫無存在感，不得宣召絕不會現身。
待所有侍從全都退下，沒有人能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後，顧清玄開門見山地直接說道：“祁唅已經死了，是毒發身亡。”
頓了一頓，顧清玄怕紀明薇誤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又語氣平淡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是祁唅，隻是借用他的身體在此世行走。”
早在顧清玄要求她屏退左右時，紀明薇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性。在談話開始前，她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可紀明薇萬萬沒有想到，顧清玄開口就砸下這樣的一顆大雷：什麼叫二弟已經死了？他不是就好好的坐在自己麵前嗎？
“你不用懷疑我在騙你。”顧清玄抬眸看了神情呆滯的紀明薇一眼，微微歎息道，“原本我沒打算說出實情的，但在見過你們後，我不想裝成祁唅欺騙你們——他對你們來說是無可替代的，不是嗎？”
顧清玄隻是為了便宜行事才借用祁唅的身體，但他從來不打算取代祁唅，更沒有占有他的人生、他的親人，將他存在的痕跡全部抹去的意思。
他沒有吸收祁唅的記憶，就是沒想過徹底取代祁唅。
或許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或許是因為蒼白的言語描述遠不夠真實，又或許是因為“祁唅”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麵前，被告知祁唅已經身死的紀明薇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原本紀明薇對顧清玄所說的話是完全不相信的，可她在怔怔地凝視了顧清玄片刻後，她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對顧清玄剛才說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半信半疑起來。
她麵前的“祁唅”還是從前的相貌，和清晨出宮去參加文會時沒有任何不同。
但正所謂相由心生，同樣的一張臉，不同的氣質神態，不同的性情脾氣，自然也會讓人的容貌在細微之處表現出不同的神采氣韻。
若是熟悉的人，隻要細心地觀察片刻，很快就能發現區別。畢竟每個人的氣質性情都是獨一無二的，想要完美扮演成另一個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正如現在的紀明薇，她越看坐在長榻另一邊的“祁唅”，就越是覺得陌生。
眼前的人還是從前的模樣，但眼角眉梢泄露出來的神態氣韻已然和從前截然不同。
在紀明薇的認知裏，祁唅是個良善溫和、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他喜好詩書，滿身文氣，性子有些悶，為人還有一點呆；也許是因為兄長太過強勢又將他保護得太好的緣故，祁唅沒什麼心眼，心思淺得像一泓清泉，幹淨剔透得一眼就能看清。
但此刻坐在她對麵的“祁唅”卻不見往日的平易遜順，他眉眼清然，氣質灑脫不羈，眼角眉梢透出的俱是神采飛揚的意氣風發和恣性縱情。
隻是看著眼前這個人，就能聯想到自由自在的風，無拘無束飄蕩的白雲。
他和循規蹈矩、滿身書卷氣的祁唅截然不同，他不是渾身矜貴的天潢貴胄，是自由灑脫、跌宕不羈的隱士高人，是凡夫俗子們耗費一生去求仙問道、探幽索隱也可望而不可即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