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漱落穿著一身葡萄紫綢緞繡花旗袍,長發盤成了整齊的發髻。她拎著裝有黃油的購物袋,以及紫色的手提包,嫋嫋婷婷地走出了IFC。
家裏的Bordier黃油用完了,她隻能先買其它牌子的湊合一下。“明明是管家,卻像個兼職的廚師。”月漱落自嘲地笑了一下,接著走向一輛珠光灰色的阿斯頓馬丁Lagonda。
T3正低頭玩著手機,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月漱落心裏歎氣,自己拉開了車門。她還沒來得及批評T3,一個人忽然衝了進來,將她擠進了座位深處,然後迅速關上了車門。
T3剛要拔槍,卻發現闖入者已經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倆——那人一手一支槍,正對著車裏的月漱落和T3。
“開車。”來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語氣中大有“不聽話我就開槍”的意味。
月漱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勉強地微笑了一下,用日語說道,“你放下槍,我們會配合你的。”
來人用手背“啪”地一下打到她臉上,這一下用力極重,月漱落的半邊臉頓時就紅了。
“別跟我廢話。”那人惡狠狠地說。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就像是有斷斷續續的氣流在拉扯他的聲帶。
“你別亂來!”T3將右手按在槍上,左手悄悄摸索著方向盤下方的隱蔽式呼叫器。他的日語也很流利,這讓月漱落有些驚奇,但她立刻想起了T3是台灣人,猜測他或許在霓虹國生活過。
“把你的手拿出來,兩隻手都放在方向盤上。”來人氣勢洶洶地說,“別耍花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還有,把你的槍丟過來,丟到地板上。”他的口音含有大量的卷舌音和齒齦顫音,聽起來流裏流氣的。
T3苦笑了一下,隻得把槍扔給他,然後將雙手都放到方向盤上。
“關掉這輛車的定位係統。”來人繼續吩咐道。
月漱落一聽,暗叫不好,這人是有備而來的。她鼓起勇氣說道,“你要錢,我們可以給你,請不要為難我們好嗎,我們也是給人打工……”她話還沒說完,來人就一拳打在了她的肚子上。這記重拳就像是沉重的榔頭,砸得月漱落呼吸困難。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用手捂住了肚子。
“你,現在發動車子。”
“……你要去哪兒?”T3發動了引擎。他聽著月漱落的動靜,十分擔心。
“聖沐心堂。”
T3愣了愣,“我不知道在哪兒。”
“我會告訴你的,現在,先把車開出去。”來人沉著地說。
趁著來人和T3說話的間隙,月漱落偷偷觀察了一下:這人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身材高大,微微有些駝背;他穿著一件髒得驚人的黑色連帽外套,帽子罩在頭上,遮住了他的頭發。他的卡其色褲子上有許多皺巴巴的口袋,但這褲子看起來似乎不太合身,所以極有可能不是他自己的。此外,月漱落還注意到,他的手指甲裏滿是汙泥,就跟那種做苦力工作的人一樣。
“黑帽子”似乎注意到了月漱落的打量,忽然轉過頭來。他那幹巴巴的老臉上,一對金色的眸子尤為引人注目。
月漱落不願跟他對視,便迅速移開了目光。
“你倆的日語都不錯啊,我這是走大運了呢。”“黑帽子”獰笑著靠近月漱落,“你猜,要是我遇到的倒黴蛋不會說日語,會怎麼樣?”
月漱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奇怪的惡臭,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你隻會說日語,怎麼在中國生活?”開車的T3沒好氣地說。
“我會閱讀,也會寫,但我就是不說。”“黑帽子”傲慢地昂起頭,“這種劣等民族的語言,我真說不出口。”
“你!”T3非常憤怒,但他從後視鏡裏看到指著他倆的槍,便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強忍著怒氣,“這位先生,我們會聽你的話,把你送去聖沐心堂,我們不會報警的,請你別亂來。”
“報警?”“黑帽子”一怔,接著大笑起來。他那仿佛得了絕症似的喉嚨裏不斷湧出“咯咯”的怪笑,尖銳而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