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貝塔拿出架子上的酒杯,在吧台上依次排開。接著,她端起大肚細頸的酒瓶,往杯子裏斟滿了維諾酒。
在她斟酒的時候,萬國侯站在酒吧一側的窗戶前,看著外麵的小庭院。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庭院裏亮起了燈。柔和而淡雅的燈光照射在庭院的樹木和花壇上,靜謐得好似一首美麗的小詩。
在花壇的旁邊,有一座由粗石塊堆砌而成的小型噴水池。萬國侯不難猜到,裏麵應該遊蕩著許多可愛的色彩斑斕的小魚。他收回視線,轉身打量起了酒吧。這間由橡木桌椅、深色牆壁、黑白方格瓷磚的地麵組成的大廳充滿了濃鬱的南歐風情。空氣中飄蕩著奶油蘑菇飯的香味,這讓他有些恍惚,仿佛他在不經意間闖入了一個意大利家庭的廚房。
窗外傳來小鳥的鳴叫,那婉轉清脆的歌唱,像是親人充滿關愛的微笑,使人沉醉。
這種暌違已久的甜蜜的家庭氣氛讓萬國侯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眾人,這才意識到眾人都在等他講話。他走到吧台前,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端起了杯子,“請原諒我的失態。或許你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舉家團圓的幸福,但對我來說,這種幸福,實在是太珍貴,太罕見了。”
“我們現在的確很幸福。”貝雅特麗齊說道,“但我們也曾蒙受過難以形容的痛苦,我們流下的眼淚,可以裝滿羅馬人所謂的‘淚壺’了。”
“貝雅特麗齊說得並不誇張。”法布裏奇奧攏了攏他那亂糟糟的卷發——卷發似乎是這個家族的特征。“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比我們還要痛苦的人,不會很多。”
萬國侯凝視著他,仿佛在等待解答。
“侯爺,當年發生在巴迪亞的事情,塞爾吉奧已經告訴您了吧?”費德裏科問道。
“是的。”
“那麼,您應該知道,我們的曾祖父曾經花費了巨大的精力來尋找漢諾威。”
“不錯。”
費德裏科歎了一口氣,“那您是否知道,我們的曾祖父在追尋漢諾威的過程中,被‘不仁社’發現了?那群混蛋使用的暗器有毒,曾祖父因此失去了雙臂,終生殘疾。”
萬國侯沉默著搖了搖頭。
“我們的曾祖母,曾經是非常優秀的DOH,但她後來因為這件事發瘋了,因為是她鼓勵自己的丈夫去履行家族使命的。”
蒂亞戈接口說道:“她親手將自己的兩個孩子推到池塘裏淹死了,然後,她自殺了。當天,我們的祖父因在外麵做兼職而免於一死。之後的幾十年,我們還算平安。但是,2014年,東京分部的人……全都死在CIA的手裏了。”
大廳裏一陣沉默。
“好在有尤金妮。”法布裏奇奧臉色陰鬱,“好在有她。”
聽到這個名字,萬國侯的臉色起了微微的變化,他拿出手帕,輕輕地擦了一下嘴巴,仿佛不願讓人看出他的情緒。
“我們感謝尤金妮,是她讓我們對漢諾威保有最基本的敬意,是她讓我們堅持家族的信念,是她保護我們,使我們免於受苦挨餓,使我們不至於尊嚴掃地。”貝雅特麗齊莊重地說。
“侯爺,您知道尤金妮嗎?”蒂亞戈問道。
萬國侯點點頭,收起了手帕,接著掏出首飾盒,取出了裏麵的羊皮卷。
“在來這兒的路上,我猶豫過,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們。”他看著這群神情嚴肅的意大利人,“現在我覺得,你們應當知道。”說完,他展開了那張小小的羊皮卷,開始複述這段曆史。
“1899年,塞爾吉奧的妻子抱病離世。第二年,他續弦再娶,那個女人名叫尤金妮。”萬國侯說完這句話,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
“是的,這就是我們的高祖母尤金妮。”貝雅特麗齊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稍安勿躁。”萬國侯說道,“但塞爾吉奧並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尤金妮並非像她自我介紹的那樣,僅僅是科頓侄女的一位貼身侍女。實際上,尤金妮是科頓原本打算從一位遠房親戚那裏過繼給自己的養女。但由於科頓的侄女一直未婚,科頓也心疼其孤身一人,所以才請求尤金妮留在侄女身邊。1900年,塞爾吉奧與尤金妮成婚。而在1899年的聖誕節,科頓暗中贈送了尤金妮一家位於佛羅倫薩的珠寶店。”萬國侯放下了手,將羊皮卷捏在手心裏,“而這家珠寶店後來成了格雷科家族最重要的經濟來源。這家珠寶店的名字,叫做‘高岸’。而‘高岸’在古德語裏的說法是Hohenufer,後來逐漸演變為Hannover。我們都知道,漢諾威家族就是起源自德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