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們的交談中,邵府到了。
管事的簡單訓話之後,便將人帶至一處大院子。
院子位置有些偏,占地卻非常大,進門就是好大一片竹林,竹林之後是一片湖,岸邊開滿了花,沈清薇不知道那花叫什麼,她從沒見過在冬日還開得如此熱烈的花。
岸邊的亭子裏,坐著一名男子,他沒有束發,墨色的長發隨意披在身後,正垂頭看著水中吃食的魚兒。
管事的讓姑娘們排成兩排,自己則站在亭外輕聲道:“少爺,這是剛入府的丫頭,您請看一下,要是有看得過眼的,您就留下。”
男子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不知道是沒聽到管事的話,還是在故意刁難。
他不回話,管事的也不催促,垂著手,恭敬地立在一邊。
一刻鍾過去,兩刻鍾過去,男子始終沒回應。他身上穿得厚厚的,身前是暖火爐,人又在避風處,自然感受不到寒冷。
亭子外站著的姑娘們處境卻大不一樣,她們站在風口,又穿得不多,站了一會兒,有些姑娘已經開始在打哆嗦,忍不住悄悄地搓手跺腳,原本安靜的院子漸漸響起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不知什麼時候起,天空飄起雪花,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很是好看,但這院子的主人看魚,少女們隻是想要避寒,無人有閑心欣賞。
沈清薇穿著厚,身上不冷,看著飄落的雪花,憂心起家裏,這雪若是落一整天,明日就能堆起來了。家中屋頂是修繕過的,不用擔心被積雪壓垮。母親和弟弟的冬衣也在入秋時縫補過,應當能保暖。母親的咳病是天氣越涼咳得越厲害,好在如今家裏有了銀子,母親吃了藥應該能睡一個好覺
眼看要到午時,亭中的男子終於起身。
他轉身的瞬間,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立即停止,院中一片寂靜,靜得仿佛能聽到落雪的聲音。
沈清薇抬眼看去,高挑的青年,穿著一身黑衣,緩步從雪中走過來,恍惚間,讓人誤以為是畫中走出來的。
稍微靠近一些,沈清薇看得更清楚了,白皙的皮膚,雕刻般的五官,以及緊抿的薄唇,淡漠的眼神。
這,這就是那一日沈清薇在邵府門口碰見的青年!
濺無辜路人一身泥巴,就跟沒看到似的,這大少爺品性有待考證啊,至少應該沒有外麵傳的那麼良善。
沈清薇剛覺得這大少爺可能不好伺候,就見他無視候在亭外的管事,徑直離開了。
管事竟也不著急,恭敬地目送他離開。
管事身後的小廝急忙提醒道:“周管事,少爺走了!”
周管事捋捋胡須,鎮定道:“我知道。”
“那,那少爺還沒說要誰留下啊!”小廝急道,“若就這麼回去,夫人會不高興的。”
周管事一巴掌拍在小廝後腦勺,罵道:“跟了我這麼久,一點察言觀色的能耐都沒學到,少爺已經選人了。”
“啊?誰啊?”小廝摸著後腦勺,一臉茫然。
周管事卻不說話了,目光穿過圍在一起的小姑娘們,直接看向獨自站在後方的沈清薇。
因著沈清薇在馬車裏講了個恐怖故事,其他姑娘覺得她人有點不對勁,都有意跟她保持距離,加上天冷,她們本能地靠近了些許,就剩下沈清薇一個人站一邊。所以當周管事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沈清薇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回看過去,周管事和善地對她笑了笑。
沈清薇一愣,總感覺周管事的笑有點不懷好意。
周管事徑直走向她,“你叫沈清清?不對,什麼清來著?”
沈清薇回道:“沈清薇。”
周管事道:“對對,沈清薇,我這年紀大了,一時沒記起來。”
不等沈清薇說話,周管事接著道:“沈清薇,你好福氣啊。一來就叫少爺看上了,以後好好伺候少爺,你的好日子在後頭。”
“少爺看上我?”沈清薇不解。
周管事笑著道:“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眼神可好得很。方才少爺離開的時候,不是往你那看了好幾眼?這就是看上你了!”
沈清薇解釋道:“周管事,你可能誤會了,少爺看的不是我,是那邊覓食的雲雀。”
周管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假山下聚了幾隻小麻雀,正跳來跳去的覓食。最是尋常不過的情形,少爺絕不可能多花一個眼神去看的,這小姑娘在騙他?
周管家收回目光,加重語氣道:“不管是不是誤會,你都得到竹園伺候。”
說罷,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
留下沈清薇一個人在雪中淩亂,這周管事脾氣真大,她又不是不願意分到竹園。
“你們都跟我來。”周管事走了,他的小徒弟便擔起帶隊的責任,“先帶你們去領衣服換上,省得剛來就凍病了。”
藍衣的姑娘特意快走幾步,經過沈清薇身邊的時候重重哼了一聲。
沈清薇隻覺得莫名其妙,你若想去伺候少爺,就去爭取啊,幹嘛跟她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