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姐姐忙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有時間來看了一眼丁零,丟給她一堆資料讓她自己先看看。
雖說眼前堆了一大摞,但是已經在公司無所事事了一個星期的丁零內心還是興奮的,終於不用在這像做賊一樣,今天瞧瞧這個,明天瞅瞅那個,上班等吃飯,吃飯等下班,與周圍格格不入了。
有工作是幸福的,有事做是幸福的。每次丁零在閑了很久之後都會這麼感覺。
但是,那注定隻是個錯覺。
翻開資料之後,丁零的挫敗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晦澀的名詞,奇怪的描述,以及丁零深惡痛絕地話術,都讓她咬緊了牙關。
她下意識去摸包裏的藥,藥在出租屋,她沒帶。
她拚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逼自己去看材料,可是眼睛讀了半天,腦子裏卻一點東西都沒有。
她決定換一份資料試試。
翻開卻是一份英文材料,丁零有點躍躍欲試,內心隱隱興奮,找回了點當年做英語閱讀理解的感覺。
於是一整天,被叫看材料學習的丁零,查了一天的英語單詞,翻譯了一下午的材料。
學習進程緩慢,但是今天的丁零很充實,很滿足,下班的時候元氣滿滿。
反正她不管做得多差都不會被開除嘛!很安心。
哪知道元氣在掏出手機的下一秒就要泄幹淨了。
“最近比較忙,不回別墅。”
“哦。”
那,回出租屋唄。
丁零塞著耳機,一路上都在盯著窗外發呆。她現在不敢有任何思想活動,不敢啟動自己的感受。她小心翼翼地包裹著自己的情緒,生怕它一不小心漏出來,炸開來。
果然,元氣的條件仍舊是那種沒有辦法得到的條件。
丁零像拎著滿滿一塑料袋液體,盡力兜著自己的情緒,堅持到進門。然後灑落一地,癱進了被子裏。
屋裏沒有暖氣,她不想開空調。就穿著衣服,整個人從頭到腳縮進被子裏,團成一團,像西瓜蟲一樣。
她很羨慕西瓜蟲,遇到危險就可以團起來,能不能活下去不重要,能團起來就很幸福了。
她悶在一片漆黑裏,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感受著被子裏被自己呼出的熱氣弄得越來越熱,越來越潮濕,越來越喘不過氣。
她把頭伸出來喘了口氣,塞緊了脖子處的被子。
屋裏沒開燈,但外麵的路燈照進來,很亮,她起身把百葉窗拉下來。
聽著《卡農》,又把頭蒙進被子。睡著了。
醒來地時候是兩點多,胃疼,她晚上沒吃飯。
丁零從被窩裏爬出來,打了一個寒顫。下床找到了很久之前買的泡麵,燒上睡水,點了一根煙。
她看了眼床邊的抽屜,藥在裏麵,又瞥開了。
她現在連吃藥的力氣也沒有了。
吃完泡麵,丁零把自己扒個精光,扯了本《金閣寺》,鑽進了被窩。三島講的故事,真是每一個字都揪在了她的心上。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一點了,丁零帶著心律不齊曠了今天的工。
曠了一天工的丁零再也邁不出上班的步伐了,她不停地想著自己去公司周圍同事的眼光,那個姐姐如果問了該怎麼辦?當然,也許同事不會注意到她,也許那個姐姐也忙得並沒有時間管她是否來上班。可是她就是會不停想這些,就是會害怕別人看她。吳宗平的臉在她記憶裏漸漸複蘇,越來越清晰。她血管擴張,呼吸加快,又把自己緊緊縮起來,她覺得胸前有萬鈞,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想尖叫,她叫不出來。
她匆忙下床打開了抽屜翻出藥吞了兩粒。醫囑是一粒。
丁零在藥效裏打遊戲,刷視頻,吃東西,癡癡傻傻。
她能去上班了。
那個姐姐似乎也沒注意她這幾天來沒來,或者注意到了也不在乎。隻是這天中午過來問了一下她看的怎麼樣了。
在藥效的加持下,丁零一點也不慌,實話實說:“還沒看多少。”
那人點了一下頭沒說什麼就走了。
沒有情感排斥,丁零學習起來似乎也順暢很多了。不會因為成就感想尖叫,也不會因為挫敗感一蹶不振。像一個ai,進程穩定。
不過啊,如果殺死情緒真的可以所向披靡的話,丁零從前為什麼不一直吃這個藥呢?她自己也疑惑了。
直到她縮在了程潛辦公桌下才想起來自己以前為什麼放棄按時吃藥。
程潛晚上八點多才回到辦公室。他最近是真的忙,身為老板的那種忙,身後沒有人給他兜底的那種忙,不能找人分擔決策權壓力的那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