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騰在完成這個雨衣的願望之後,肉眼可見地又瘦了一點。不是那麼明顯。
但比起昨天,這個差距就很多了。明明他早飯狼吞虎咽吃了不少。
他一直在喊餓。
她本以為,這隻是體重和之前被囚禁挨餓的經曆使然。她還嘲笑他,永遠年輕,永遠餓得不行。
但杜子騰變瘦了,就在這須臾之間。
甚至,如果掀開衣服的話能看到,他肚皮上紋的那隻麻辣小龍蝦都像被剝殼吃掉了一樣,隻剩耷拉著的鉗子。因為他肚腹處的脂肪像被一下子抽掉一樣,隻剩層層皮膚贅在那裏。
這絕對不是正常短期挨餓能造成的現象。
特別是,聯係到他昨天上山後那種“餓昏頭”明顯不正常亢奮和遲鈍交織的精神狀態,還有最後直接昏厥。
甚至,一開始找到杜子騰,他就有點胡言亂語。但這家夥一貫有些思路清奇,導致她有些混淆。
她早該注意到的,如果不是他實際內裏已經很虛弱了,她是沒法獨自把180斤的他拖回來的。
但他卻一回到屋子就“好”了。
為什麼他好了,為什麼突然有了手電,雨衣。甚至為什麼門突然開了,為什麼惡靈同誌卻進不來屋子。都是因為杜子騰。
那間屋子因他而生,通過吞噬他來產生“自我”,但也會按他的想法或者是想象而出現門的開合、物品。
按範仁綺的猜測,現在是杜子騰進入副本的第五天,被選中好幾天了,他和屋子聯係應該是愈發緊密,因此離開屋子太久太遠可能導致了他的昏迷,他也越來越餓、越來越瘦。
最後,這間屋子將會和村裏其他屋子一樣,成為惡靈村的一部分。
但至於杜子騰本身……
她當機立斷拉著他出來,講清了推測。杜子騰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所以,我也快變成陰陽人了?”
不,也許再過段時間,他會完全變成這棟屋子,然後……剩下個人皮紙燈籠。
範仁綺深吸一口氣,撿起昨晚她一起帶回來,但放在這裏暫時沒顧上的白燈籠,又輕輕地放好。
那層薄薄的皮紙,質感奇異……
她深吸一口氣,喚起了係統:
【哢嚓!】
【歡迎使用【哢嚓】係統,[哢嚓一下,你就知道]~
已掃描完畢,係人皮紙燈籠,製成時間:約一周前。
關鍵線索收集進度:1/1】
果然。
那出戲。唱的是竇娥冤,含冤六月飛雪血濺白練。詞裏卻無“血”,因為這村子蠶食人的血肉至空空如也,讓活人隻剩下一個薄如紙做燈籠的皮囊。
沒有什麼可以血濺白練,隻能空空朝暮懸,孤零零空落落掛在瓦簷下,恨風前燭火瓦上霜。
她耳畔仿佛又響起了那咿咿呀呀的悲淒聲音:“哎呀呀呀可憐見,真是命好苦也嗬……恨風前燭火瓦上霜,朝暮懸,六月裏三更雪掩垣,濺白練,怨重如荒山淚漣漣……”
一個人沒有血色的時候,就會格外蒼白。她想起了無名惡靈同誌的皮膚,黑漆漆空洞無一物的眼瞳。
回想他的出現時機,還有奇異的外形:極高瘦,肢體瘦長得突兀,白得也突兀,跟這人皮紙燈籠有相仿之處……以及,純黑的眼瞳……
黑色是吸收所有色光。因此,黑色的,也可能意味著空無一物的……
皮影?
既然有人皮紙燈籠,那麼人皮紙剪影……也不算什麼。
又或者,他隻是保留了一點意識逃跑,沒有成為紙燈籠的可憐人。範仁綺不忍再想。
杜子騰卻也由陰陽人想到了同一點:“那到底惡靈同誌是怎麼回事啊?還是說我會變成那樣?”
他不由得陷入深刻思索,一時難以確定自己到底白眼無瞳好看,還是白膚黑瞳酷炫……
範仁綺看了一眼就知道,杜子騰的小腦袋瓜又跑偏了……但這次算了,孩子還挺樂觀,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