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宋潛挪到了床上躺下,沒磕著碰著宋潛哪裏,她自己倒是先出了一身汗。
她擰了帕子,幫宋潛擦幹淨手臉,便坐在了腳踏上,撐著臉看著他。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軟弱無助的他,就算當年被同修欺負,他也總是冷著一張小臉,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
她的手指從他的臉頰旁邊滑過,描摹著他的輪廓。
侍者:“仙長,有信到。”
塗山鈴轉頭回答:“來了。”
她正欲收手離開,手卻被宋潛捉住了,他喃喃的,“不走。”
塗山鈴俯身,溫言道:“我不走,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水喝。”
宋潛:“渴。”
塗山鈴拍拍他的手:“你先放手。”
宋潛翻了個身,另一隻手也圈過來,握住了塗山鈴的手,“我不。”
塗山鈴:“那你還渴不渴?”
宋潛:“渴。”
塗山鈴:“你喝不喝水?”
宋潛:“不喝。”
塗山鈴哭笑不得,隻能對門外的人道:“把信從門縫裏塞進來。”
宋潛:“不。”
塗山鈴揉著宋潛的腦袋,“又不是跟你說話,你不什麼不。”
宋潛將臉貼在塗山鈴的手上,貼得更緊了,“不要他。”
塗山鈴抬掌揉了揉額角,“我真是瘋了,居然跟個醉鬼講道理。”
侍者暗暗腹誹塗山鈴小氣得夠可以的,連取信都不願意開門,是有多怕別人打那兩壇酒的主意啊!
塗山鈴萬萬沒想到她的隨意之舉,收獲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她原本隻是想用兩壇酒掩飾一下行蹤而已,表示自己其實是沽酒去了,順便再支開一下侍者們,好方便她之後行事。
誰知道侍者被她一番做作的表演惡心得不輕,現在不需要她提醒,已經自覺躲得遠遠的了。
塗山鈴推了推宋潛,“睡著沒?”
宋潛雙眉上挑,眼皮重若千斤,努力了半天才睜開了一條縫,“沒。”
塗山鈴:“阿潛聽話,趕緊鬆手。”
宋潛:“不是阿潛。”
塗山鈴:“誰不是阿潛?”
宋潛:“我。”
塗山鈴:“你不是阿潛,你是誰?”
宋潛悶不吭聲了。
塗山鈴低著頭,笑了起來,半晌才戳著宋潛的臉道:“你以為你誰都不是,就不用鬆手了?”
她轉動手腕,往裏縮胳膊。
宋潛拽得越發緊了,但這一次他拽住的隻是塗山鈴的衣袖而已。
塗山鈴除下外袍放到床上。
宋潛摸著手感不對,便來回在床上摸索,睡得並不安穩。
塗山鈴環視了一圈,目光鎖定了插在敞口瓶中的雞毛撣子。
她把雞毛撣子拔了出來,塞到袖子裏。
宋潛再摸,這次感覺終於對了,便抱著雞毛撣子翻身麵朝牆壁,沉沉睡去。
塗山鈴撿起信,打開來一看,果然是慎家二公子慎康的居所地圖。
慎康並不住在即翼山上,而是住在內城裏靠東的一個宅子裏。
慎家是鞠家的附屬家族,鞠家居西方,是以慎家自來西貴東賤,由此可見慎康這個嫡子有多不受待見了。
大晚上的,披星出行,想不叫人懷疑都難,塗山鈴隻好按捺住她想探明真相的心,盤膝在腳踏上坐下了。
老樹、昏鴉、血陣……宋潛猛然驚醒坐起。
又是那個夢。
他偏過頭,看到塗山鈴的腦袋仰靠在床邊上,才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