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宗不歸峰,宗主兼峰主鬱明相的首席女弟子鬱容的腳邊半跪著幾個身穿天華宗寶藍鎏銀邊束袖校服的弟子。
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在仙門大派亦是免不了俗。
就比如說這位廢物又年少的“大”師姐,雖然廢物但卻尊貴,且有多廢物就有多尊貴,不服也是不行的。
在峰主閉關之前,這位師姐從來都是隻聞其名不知其人,她就如同師尊廣袖上的一朵暗繡的花,鬱明相在哪裏她便在哪裏,然而師尊喜歡負手而立,袖子上的花紋不常為人所見,鬱容也隻在師弟師妹們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中一晃而過。
終於有一日,鬱明相閉關了,鬱容就按他的吩咐處理大小事務。
彼時不歸峰的人對這位首徒的好奇達到了頂峰,連灑掃的外門弟子也想尋個機會來見一見她。
所有人都認為由師尊親手培養的人該是怎樣的出塵絕世、德才兼備、金相玉質。
然而出塵絕世的容貌沒看見,因為大師姐和師尊一樣鮫紗遮麵,沒有人能見到她的真麵目。
至於德才兼備,金相玉質……
曾有掌管財賬的弟子去稟告大師姐,山下的鋪子賴著租子不給,外門弟子們的校服都要無錢趕製了。
大師姐金尊玉貴地坐在首徒的位置上問:“那些鋪子是賣什麼的?”
師弟道賣布料、針線、成衣等物。
大師姐一拍手,道那好辦呀,師尊說了這世界上有以錢換物,也有以物還錢,外門弟子缺的不就是衣裳,他們不給錢,你去問他們要衣裳嘛,正好針線布匹都有了,不夠就催他們趕製。
師弟愕然,遲疑地說我們修士怎麼能穿凡俗之人的衣裳。
這話一出大師姐不願意了,她歪著頭,翠玉的朱釵從濃密的烏發中垂落,身上的鎏金暗紋隱隱生輝,動一動就是一身的珠光寶氣,驚訝地質疑道:“師尊說了這天下眾生平等,你瞧不起凡人啊?”
師弟當然不敢,隻好照辦。
於是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天華宗不歸峰的外門弟子們都穿上了五彩斑斕款式各異的凡世成衣在山下修煉,不知道的還以為不歸峰天天趕大集。
外門弟子們也紛紛表示自己修了個假仙。
眾位師弟妹們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大師姐是個何不食肉糜的人物,連其他幾峰聽說了都下巴掉一地,不敢相信這是強悍的明相仙尊親手一點一點教導成的首徒。
負責招收弟子的三弟子段殷受不了了,硬闖晚晴洲找師姐理論,可想而知理論失敗。
段殷被罰去縹緲穀調了兩百趟靈泉水,挑了兩天兩夜,回來後癱在床上三天沒下床。
最後還是不歸峰的璧山長老出麵才解決了這樁鬧劇。
那之後凡事有事要處理大家都避免稟告師姐,但有的事也不得不稟告,畢竟不歸山上隻有她能和閉關的師尊直接通信。
正如此時,鬱容端坐在空著的峰主正位的西邊,如綢的長發流水一樣滑下來,長得及地,幾縷發絲甚至蜿蜒在地上,和最前麵一位風姿俊逸的少年撫在地上的手指僅一線之隔,兩人中任何一人動一下,這長發就會流到少年玉色的指尖。
少年蜷了蜷手指,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抬眼,但這個姿勢隻能看到她和自己款式相近的長裙。
她看身形是極美的人,但這位鬱容師姐常年麵紗遮麵,極長的麵紗從額上以嵌珍珠小銀鉤懸在發上,一直垂落到胸前,哪怕緊靠她身邊的人隻能透過那麵紗看到她線條似極優美的脖頸,以及一點濃豔惑人的唇色。
傳聞隻有師尊見過鬱容師姐的長相。
“師姐,三師弟雖然未能及時製止那幾個魔修,但已經盡力……還請師姐原諒段師弟!”
替師弟說話的少年語氣在最後一句忽地焦急,因為這哪怕隔著麵紗也明顯端麗冠絕的師姐是個難以交流的,而且因為段殷硬闖她的晚晴洲把她罵了一頓和他有了嫌隙,找到機會就要整治他。
往日裏這樣的求情都是無用的,因為鬱容和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熟,誰的麵子都不給,縱使求情,她也要想著法子讓段殷去幹點累死人的活,但今日鬱容卻有些不同。
因為就在剛剛一瞬間,她突然悟了。
自己叫鬱容,身前跪著的三師弟叫段殷。
他們,都是故事裏的人。
是的沒有錯,鬱容仗著自己戴著麵紗,隨意地打量少年,少年麵無表情,然而鼻高眼深,眉骨高而精致,下顎線條極流利地劃過修長的頸,麵如明月,是俊逸逼人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