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一行人推在前麵,卻絲毫不慌亂,有如帶著這一行人一般。青衣學子騎著馬,默然地跟在後麵。直至深夜,才走到一處深林,少年被蒙了眼,又被路邊的荊棘掛破了幾次衣服下擺,上了許多階的台階,方才被踹倒在地。少年安靜如常,並未發出任何聲音,慢慢地盤起腿來,運氣休息。
天光乍亮,少年醒來。雖然眼睛被蒙住,卻也敏感於光線的變化。空氣中寒濕漸重,不同於少年所居荒山,這山裏的氣味多了各種食物的味道,大型木質建築的味道,還有人的味道。有人大喝著擒住少年後脖頸處的衣服,將他拽了起來。少年穩穩地站起身,被推搡著,來到了一間安靜的小屋,聞到了一陣幽幽的檀香。
很久之後,有人除去了眼睛上的布條,少年閉了閉眼,再睜開,確是一間靜室,桌、幾、條案應該都是上好的紫檀,屋中帷幄具是考究的紗綢,隻是空無一人。“是誰要抓我?我是誰?”少年心裏想著,卻又不覺想起那個小嬰孩,“待我查明,就回去看他,帶他回荒山。”很快,有腳步聲往這裏來,而且不是一個人的腳步,這些人腳步輕靈,但程度不一。少年坐直了身體,等待著來人。
青衣學子已然換了套居家的淡青色綢衣,頭上微微綰了一個髻,用一根青玉簪橫插著。
青衣學子眼光狡黠,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少年,良久,問他:“你到底是誰?”
少年坦當地看著青衣學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行古禮,寫古字,衣著的衣裳樣式也不是如今的,你從哪裏來?”
少年目光一緊,行古禮,寫古字?難道自己在山中,而外界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嗎?卻仍不放鬆警惕。
青衣學子用眼角掃了掃少年的神色,玩世不恭地說:“我抓你沒有惡意,隻是好奇,你像個從我們家祠堂祖宗畫像裏走下來的人,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青衣學子拖長了尾音說:“另外,你身上有靈華的氣息,卻又不像是你自己的,是不是很有趣啊?”青年學子放聲大笑,“哈哈哈……你難道偷了別人的靈華?”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麵上卻也不大見得變化。靈華是這天地之間的精華,不管是修士還是神靈,擁有靈華都像是榮耀的光環,讓大家豔羨不已,靈華不僅僅有益於修煉,更能於造化之中化無為有,隨心所欲。
青衣學子見少年的樣子,有些無趣,懶懶地說“我叫聞玄,字無易,你愛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吧。”說罷,使了個眼色,便有人拖著少年離開了檀香氤氳的房間。
聞家的宅子規模不小,占了整整一座山,而這座山與外界聯通之處看來也隻有那片深林,既是阻障,又是緩衝。
少年被帶到了沿山窩處的一幢獨立的宅院裏,圓形有院門上題著“鬆園”。園中有山泉流過,淙淙作響,園中種植著高大的鬆樹,將幾間格調古樸的房屋掩映起來,房門一鎖,少年便被關在了屋裏,隨後是園門被關閉的聲音。
少年四處打量著,這房子雖看起來古樸,卻也十分精致,比起自己的荒山草廬可講究多了,不知為何,少年憶起自己的草廬,心中竟有些酸澀之意泛上心頭。聞玄日日都來鬆園,一時如他作青衣學子時嚴肅板正,一時又玩世不恭,輕慢睥睨,隨時變化。少年在荒山中已久,聞玄是第一個這樣近距離接觸的人,卻時常讓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