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的晉陽府一天比一天冷。
晉陽府周邊數百個莊子上的農戶在忙完手裏的活後,都喜歡甩開家裏的婆娘娃兒,挑上幾個合得來的老夥計,去官道旁的酒肆裏痛痛快快的喝上幾碗濁酒,暖暖疲乏的身子骨,即便他們知道那酒肆裏的老板娘必然往濁酒裏摻了不少水,也甘之如飴。
這天下午,沈莊莊頭的獨子汪小莊頭垂頭喪氣的走進酒肆。
酒肆老板娘一看到他就笑了。
這憨子老爹汪莊頭心氣高的很,一直都想給兒子找個識字的嶽家,弄得兒子都二十有五了還在打光棍。
不過這樣也好,便宜了她這個廣納八方財的。
想到平日汪小莊頭的闊氣,老板娘嘿嘿一笑,扔下正在說話的幾個閑漢,扭著勉強還算纖細的腰肢湊到對方麵前拋了個喜滋滋的媚眼,“這不是汪小哥嘛,你可好長時間沒來過了。”
汪小莊頭有點嫌棄的看了眼她裙子上的油汙和酒漬,他以前怎麼會眼瘸的覺得這老板娘是個美人呢,還把大把大把的銀錢浪費在她身上。
唉,早知道少奶奶這樣的天仙絕色會來到他們汪家的地盤上,他說什麼都要多攢點本錢啊。
有了錢,甭管是給少奶奶買花戴還是訂點心,都好過像現在這樣,隻能眼巴巴的幹看著啊!
“老板娘!老板娘!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就他汪小莊頭是你的客人,我們就是一堆臭魚爛蝦了?”
那幾個閑漢見酒肆老板娘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扔下他們,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在不遠處不停地拍桌跺腳,喧鬧個不停。
酒肆老板娘見狀,帶著幾分為難地對汪小莊頭道,“對不起啊,汪小哥,店裏忙,我先過去了,你別介意啊,要喝什麼自己去酒壇子裏舀。”
反正這憨子素來量淺,瞧著又是來借酒澆愁的,相信灌上幾碗黃湯也就滾桌子底下去了。
“你忙。”要是放在以前,汪小莊頭決不會就這樣放老板娘走,但今時不同往日。
眼下整顆心都放在少奶奶身上的他壓根就沒那個閑工夫去糾纏像老板娘這樣的庸脂俗粉。
本來還擔心對方和她犯擰巴的酒肆老板娘呆愣了下,才重新揚起嘴角朝那幾個閑漢走去。
那幾個閑漢平日裏沒少禍禍鄉裏,早已養就一副驕橫脾氣。
他們存心拿老板娘開涮,老板娘剛一過去,就被帶頭鬧事的閑漢給一腳絆倒了。
另幾個早有準備的在旁邊接著,你揉我搓的,駭得老板娘驚叫連連。
其他桌的客人看到這一幕雖心生惻隱,但到底不敢招惹這群滿肚子壞水的二流子,隻能唉聲歎氣的把臉扭到一旁,眼不見為淨。
反倒是引起這一場風波的汪小莊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拿著個粗瓷大碗,半天都沒移開過視線。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們才嬉皮笑臉的把花容失色的老板娘扶正,“現在知道我們哥幾個的厲害了吧,以後少狗眼看人低!”
被他們折騰的鬢亂釵斜的老板娘攏了攏自己略微敞開的衣襟,勉強在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是是是,都是我招待不周,還請幾位小哥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哼,別嘴上要我們包涵又不吸取教訓!就算我們哥幾個沒個莊頭爹,也不是你這等小寡婦能隨便怠慢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眼皮子淺,不會做人,攪了幾位小哥的興頭。”老板娘再次陪著笑給那幾個閑漢道歉,又主動送了壇酒和幾碟子小菜過來以作賠罪。
自覺找回顏麵的閑漢們這才翹著二郎腿,大發慈悲的放過了老板娘。
“還是哥哥有本事,這小寡婦平日裏左右逢源的,也隻有哥哥您這樣的好漢才能把她拾掇得服服帖帖的。”
老板娘離開後,過足了手癮的閑漢們嘻嘻哈哈的恭維那帶頭起哄的閑漢。
“這算得了什麼?”那長了雙倒三角眼的閑漢滿臉嘚瑟,“像這種無依無靠的小寡婦,別說是對她們動手動腳了,即便是真把她們強了,她們也隻有打落牙齒活血吞的份!”
像這種無依無靠的小寡婦……即便是真把她們強了,她們也隻有打落牙齒活血吞的份!
帶頭閑漢的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在汪小莊頭腦子裏轟然炸響。
如今的少奶奶雖然不是無依無靠的寡婦,但是被大少爺遺棄在莊子上的她與寡婦又有什麼區別呢!
“……即便是真把她們強了,她們也隻有打落牙齒活血吞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