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涼看著那些文件,沉默了很久。
眼前的那個文件夾慢慢出現了一個原點,隨機原點開始旋轉,線條發散開來,形成一個漩渦,她開始跟著旋轉。眨眼間,她還是那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跟著父親初入那個精裝的歐式別墅。
她站在門口腳下是大理石的階梯,陽光熾熱的照在她的身上,晃的她睜不開眼睛。
耳朵裏,是父親唯唯諾諾的跟雪姨討好的聲音:涼涼很乖的,一定不會給你們帶來什麼麻煩。她媽媽離世了,我家裏也沒有什麼親人,除了我,她還能去哪裏呢。
父親的哀求,就好比一根針在她失去母親的傷口上一下下的縫著,她清晰的能感受到每一針穿過裂口,絲線劃過,粗略的縫合著,令她千穿百口,遍體鱗傷。
父親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是個畫家,在那個年代父親曾經是萬千少女的偶像。
她曾經看著恩愛的父母,覺得愛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而後來母親離世之後,父親沒過多久就將她帶進了顧家。大概是因為父親的樣貌吧,憂鬱的畫家,陰鬱富有故事的眼神,溫良的性格,那些文藝的氣息深深的吸引著雪姨。
雪姨很喜歡父親,是那種喜歡到骨子裏,恨不得一夜白頭的喜歡。而父親的唯一要求,隻不過是將年幼的單涼帶在身邊。
雪姨有多喜歡父親,便有多討厭她。
她是雪姨對父親愛中的汙點,所以她不能出現在雪姨出現的地方,不能在同一個桌子上吃飯,不能到樓上任何一個房間,她能活動的地方出了地下室裏的幾平方便是花園。
然而顧池卻是個意外,她像是個刺蝟,討厭顧家的任何一個人。而顧池總是裝作不經意的從她身邊走過,笑著跟她說道:“這麼巧,你在看什麼書?”
“這麼巧,你怎麼在這裏,我們一起回去?”
“這麼巧,你也喜歡吃巧克力,我也是!”
“這麼巧,我們一起去吧,剛好順路。”
“這麼巧···”
“這麼巧···”
她總是很冷的回應他,而且還是在她心情好的時候。其餘的時間,她會忽略顧池跟他說過的所有的話。
直到有一天顧池不在不經意的出現在她的麵前,而是敲開她的方麵,跟他說:“涼涼,我要出國了。”
那晚的星空沒有星星,烏雲遮蓋了一切。他的眼神陰鬱,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將她印在自己的眼眸裏,那麼哀傷。單涼似乎都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他眼中的荒涼,那一瞬間單涼似乎對他產生了一種悲憫。
她隱約聽見過顧池跟雪姨的爭吵,什麼內容她不知道,隻是爭吵的很激烈。激烈到雪姨砸了樓上廚房裏所有的餐具,撕心裂肺的狂吼。
後來,她聽說是因為顧池不想出國,而雪姨以死相逼。
最後,還是顧池妥協了。
他們都是被命運牽著走的孩子,她記得電影裏有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又有多少人被迫為了三餐低頭,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他們的年代,責任遠比夢想重要。
她第一次主動拉了顧池的手,盡量讓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一路順風。”這是一年多以來,她第一次跟顧池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