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遊一臉憂鬱地蹲在教師宿舍樓下,時不時瞥一眼來時的路。
瀝青鋪就的青石小路曲折蜿蜒,昏黃的路燈投射出影影幢幢的樹影。
樹梢沙沙作響,時不時傳出幾聲並不清脆的鳥鳴聲。
洛遊蹲久了腿麻了,挪動著腿換了個姿勢,好不容易裝出來的憂鬱瞬間變成齜牙咧嘴的疼。
他又瞥了眼來路,確定沒有楚橋的身影,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麵,皺著眉頭輪換著揉麻了的兩隻腳。
他半個小時前給楚橋發了短信,詢問楚橋什麼時候回,沒有收到任何答複。
他十分鍾前給楚橋打了電話,楚橋手機關了機,也不知道是手機沒電了,還是特意關了機。
楚橋對手機依賴程度不高,手機的吸引力還不如專業課本來的強,存在的意義大概就是用來跟洛遊聯係的。
楚橋從來沒有不回他信息的情況,更沒有無緣無故關機的情況。
洛遊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慣了,對其他人的情緒感知並不強烈。但他跟楚橋做了八年的好兄弟,熟知楚橋的一切情緒。
洛遊恍惚間發覺,楚橋好像是生他的氣了。
洛遊快速地回顧了下今天,乃至這一周和楚橋在一塊的所有細節,也沒能想明白自己是什麼地方惹楚橋不高興了。
洛遊苦惱地摸了摸褲子口袋,更苦惱地發現楚橋給他準備的糖果吃完了。
……完了,最後一點精神寄托也離他而去了。
他思緒亂飛間,右腳被人踢了一下:“坐這裏幹什麼?”
聲音平淡溫潤,仿佛刻在腦子裏一般熟悉。
正是剛剛還一直活躍在他腦海裏的楚橋。
洛遊下意識地蹦躂了起來,但剛剛蹲的太久腿麻還沒有完全恢複,腳下一個趔趄往前栽倒,幸虧楚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洛遊動作比腦子轉得快,平地摔對他來說算不上丟人的事情,何況目擊者隻有他的好兄弟楚橋,當即嘿嘿一笑:“哥你又救我一命,無以為報,小弟我隻能以身相許了。”
他口無遮攔慣了,這種程度的玩笑話信手拈來,楚橋以往聽完,都隻是略帶無奈地看他一眼,最多沒什麼情緒地讓他“滾蛋”。
這一次,卻神色晦暗不明地深深看他一眼,然後放開他,後退了一小步:“以後這種玩笑話不要亂說了。”
洛遊有點懵:“怎麼了?”
楚橋沒什麼情緒起伏,仿佛隻是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你以前一個人,說話隨便點就算了。以後就不是了,再不注意些,對……他的影響不好。”
洛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怎麼以後他就不是一個人了。再說了就算他不是一個人了,怎麼他跟自己兄弟開開玩笑還能對另一個人影響不好了?
洛遊勉強將自己的腦容量分出一些給楚橋以外的事件,再次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最初憂鬱地蹲在楚橋樓下的原因了。
淦!
他今晚本來是要跟另一個人告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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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追溯起洛遊和楚橋的相識之路,大概要退回到初中一年級的時候。
男生普遍發育的晚,洛遊更是他們班男生之中最晚的那一位。初一開學之初,全班包括女生在內一共42人,他的身高從低到高,排在第6位。
那時候的洛遊還不像後來一樣口若懸河,話癆屬性還是隱藏屬性,加上個子小人又瘦,在班級裏毫不起眼,甚至被班上某些男生起哄起了個豆芽菜的稱呼。
豆芽菜洛遊是顆金貴的豆芽菜,上學放學有專車接送,兜裏隨便裝的一頓午飯錢,趕上別的學生一個學期的零花錢。
豆芽菜是很好欺負的,金貴的豆芽菜更是有被欺負的價值。
於是自然而然地,洛遊在某一個中午吃完飯,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後門的巷子裏。
洛遊打小便被灌輸了一個常識,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所以他雖然被人堵了,但也沒有太驚慌,從容鎮定地在小混混們的威脅下,從兜裏掏出了一周的零花錢。
零花錢還沒能遞到小混混們的手中,正義之士踏著七彩自行車從巷子口衝過來,直接撞飛了其中一個小混混。
正義之士高高帥帥,每周作為新生代表在國旗下講話,被偷拍的照片在全校女生中間來回傳閱,高清照片競拍價高達五百塊。
小混混們不怕天不怕地,但怕好學生告老師,更怕老師叫家長,立刻如退潮般逃走了。
金貴的豆芽菜洛遊同學被正義之士的舉動感動哭了,流著淚雙手奉上了一個月的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