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周而複始,貓野死了又活。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複活,隻記得上次在橫濱大橋跳海的時候,隔壁黑/手/黨首領還不叫森鷗外。
現在橫濱的港口mafia不僅換了首領,連幹部都選了五個了。
當然,這和貓野沒有關係。她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去死,僅此而已。
人生下來就有求生的欲望。但是貓野沒有。
世界是無趣的,黑白二色交織的畫麵沒有任何值得人留戀的地方,嚐不出味道的食物無論做得多麼美味,對貓野來說也沒有意義。
前任醫生說她這種罕見的五感缺失病一定是因為小時候誤食了隔壁醫學生養的那盆青色彼岸花。貓野一邊罵他庸醫一邊放火把他的地下診所給燒了。
去他娘的青色彼岸花。這一切都要怪無慘!
但是無慘死了,還不是貓野親自殺的。這也就預示著貓野漫長的痛苦已經失去了宣泄點,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禍首已經被殺鬼的獵人斬殺,她的存在失去了意義。
人類是需要意義才能活下去的生物。為了讓自己達到‘活著’這個目的,他們會瘋狂的為自己編造意義。
那些狂亂的,正常人所無法理解的,違背世俗道德乃至人類底線的——在一個人將要失去自己的意義時,任何存在都可以成為意義,即使那種東西並不太守序善良。
貓野決定去東京自殺。
她覺得像東京這樣冷漠的大都市,自殺的時候一定不會有奇怪的多管閑事的人,跳出來要拯救她於水火之中,叫囂著賦予她意義這樣狂妄自大的話。
是的,賦予一個人意義……貓野曾經遇到過很多這樣的人。他們自以為能拯救一條生命,並通過拯救他人獲取成就感。
但貓野並不需要。她不用其他人來拯救,她漫長的生命已經夠爛了,任何阻止她自殺的人在她眼裏都格外可惡。
她存在的意義就是趕快去死。
燒完地下診所之後貓野掏空了前任醫生的錢包,拿著他的錢和駕駛證買了電車票去東京。
貓野以前沒有去過東京。
因為東京物價太貴了,她窮。
一個既讀過書又沒有錢,壽命還很長的人,是非常可悲的。貓野的可悲就是這種可悲。
下車之後,滿目車水馬龍。
她走出車站,用包裏僅剩下的錢買了包仙女棒,一盒巧克力。書讀太多的人,每次去死都想給自己搞點浪漫的噱頭。
貓野也不例外。
她吃著巧克力,漫無目的的在東京街頭亂走。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東京還下雪。
雪花落在巧克力上,可可脂的香氣被凍得發抖而蒼白。
貓野吃完了巧克力,從白天走到晚上,終於找到一座高架橋。
她和數不清的陌生人擦肩而過,新年煙花在城市上空炸開時,所有人都在歡呼新年快樂。
有人在接吻,有人在擁抱,有人在牽手,還有人看著煙花在思念不能見麵的人。貓野抬頭看著煙花,對自己說:“去他媽的快樂。”
新年快樂,她不快樂。
快樂都是別人的,這些煙花,歡呼聲,都和貓野沒有關係。她和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沒有聯係了。
她的髒話很快被淹沒在喧鬧聲裏,白色煙花盛放在黑色天空中,周圍的人都是黑白二色勾出的簡筆畫。
她走上高架橋兩邊狹窄的過道,夜風吹得她頭發不同的往後亂舞。
麵前的欄杆上積著一層雪,貓野踮起腳往下看:幸好,河麵沒有結冰。
貓野想象著自己掉下去會是什麼樣子。冬天的河水一定很冷,她沉進黑色的水底,所有的聲音都被水隔絕,高空墜落的作用力會讓她七竅出血。
白色的血流進黑色的水裏。
她死之後,說不定還會上新聞。
被打撈起來的屍體糊著馬賽克,所有的論壇都開始揣測這個女人為什麼自殺,然後編造一些可憐可愛的故事,捂著心髒掉下眼淚。他們憐愛死人,這愛意也是黑白的。
她拆開那包仙女棒,遵循人生儀式感,打算給自己來一根。但是拆開仙女棒包裝之後,貓野突然記起來:忘記買打火機了。
她凍紅的手握著仙女棒,開始發呆。
現在回去買似乎也可以。但是她身上沒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