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甚打開門,抬眼在傘下看見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此時的風滿樓自然不是記憶裏的那個風滿樓,他看向她的目光禮貌卻疏離,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這位仙君是……”
葉甚收回心神,說了句“葉改之”,又向他介紹了其餘三位。
“見過諸位,也感謝此番不辭辛苦前來除祟。”風滿樓絲毫沒因為身為寨中當家而自恃,禮數端得甚至比姚石他們還周全。
然而那副看著好說話的皮囊說變就變作了活閻王,他的眼神陡然冷冽下去,看著比雨夜的雷電還更毛骨悚然,轉頭狠狠丟出手中的傘,擊在後頭那人的身上,寒聲斥道:“愣在那淋什麼雨?還不滾進來!”
外麵雨勢極大,那人沒打傘早被淋成了落湯雞,麵色蒼白,渾身抖得像篩糠,葉甚看這模樣怪可憐見的,順手從門邊拿了塊巾帕遞給他擦擦。
誰料巾帕還沒碰到人,他便惶惶然地噗通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哀聲求道:“請仙君救救我!”
衛霽皺眉:“你先起來,好好說話。”
“無妨。”風滿樓低頭瞥了那人一眼,“就讓他跪著把事情交代清楚吧。”
見那人仍在抖啊抖得不知從何開口,葉甚趕緊幫他打起了圓場,直接對風滿樓問道:“當家的,這位是……”
“不敢當,當家的是弟兄們叫的,幾位仙君看上去與我年紀相仿,直接叫我‘大風’就好。”風滿樓指了指縮在地上的那人,解釋道,“他叫劉開,是山下劉家村裏的一名石匠。”
眾人心裏都是“咯噔”一聲,彼此交換了眼神,已然猜到了風滿樓帶著這人深夜來訪是為了什麼。
果不其然,風滿樓接著說:“也是傍晚方才死的第五位被山石砸死者的弟弟。他運氣好,被他哥哥臨死前推開了,但自知逃不過那厲鬼的下一個目標,總算肯找我來吐露實情。”
葉甚坐了回去,卻見其他人都不由得被風滿樓臉上的凜然所染,阮譽看向他問:“實情是什麼?那厲鬼究竟是誰?劉開和他哥哥,還有之前被砸死的四個人,對那個誰又做過什麼事?”
“那厲鬼應該就是劉默兒無疑了,和他一樣,也是村裏的石匠。”風滿樓想說什麼似又覺得接下來說的話太難以啟齒,頓了半天才繼續說下去,“劉開他們……把劉默兒給……吃了。”
“什麼?!”一片嘩然。
風滿樓見他們這副不可置信的反應,相當不意外,與自己當時沒有兩樣。
同類相食,聞所未聞,駭人聽聞。
他實在不願把這種醜事親自複述一遍,挪腳踹了踹劉開:“抖夠了沒?抖夠了就自己說。”
“我說,我說。”劉開抽了抽鼻子,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麵前的仙君。
三個月前,劉開和哥哥,還有劉默兒和另外四個石匠,聽小道消息說,附近荒山上有人新開采出了名貴的石材,於是相約一起離開村子去那采石,想發筆財。然而流年不利,他們上山後還沒開始動工,就在山洞裏遇到了塌方,進來的出口被徹底堵死。
他們試過另尋出口,試過鑿開巨石,試過向外求助,都無功而返,離家時還保守了這個致富秘密,沒有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裏。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手裏的工具,往地下現挖一條通向外麵的地道出來。這洞很深,從他們在的地方要挖出去,怎麼說也得要十日。十日,可他們進來的時候根本沒帶什麼食物。七個人咬咬牙,靠僅剩那點食物撐過了第一個十日,地道逐漸挖向了洞口——
然後碰了壁。
洞口塌方塌得尤為厲害,掉落的巨石砸進了地下不知有多深,生生阻斷了他們挖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