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入府那天是個陰雨天。
江南連綿的雨季到來,似乎春日的顏色都叫它衝淡了不少,就連飛簷都失了些靈動的韻味,唯獨隻剩下簷下的鈴鐺在風中搖晃低語。
街道上,河畔邊,打著紙傘的人們腳步悠閑自得,在這般的氛圍裏,時間似乎也慢了下來。
緒眠帶著百草與桑和一道下樓的時候,一出門就看見李賀潤親自站在馬車前麵等待。
這的確是個極其守禮的人。
“李公子。”
見李賀潤的眼神投向桑和,緒眠很是自然的把桑和護到自己身後麵,衝李賀潤點頭。
“這就是桑公子?”
他收回眼神,笑容很是得體:“久仰大名。”
桑和小小的嗯了一聲,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我相公他他膽子小,讓公子見笑了。”緒眠拉著桑和就往第一駕馬車上走。百草作為隨行的大夫,坐的是後麵的一架馬車。結果一拉開簾子,就看見李家老太君正坐在裏麵,顯然已等候多時。
老人一見緒眠,眼淚又落下來了。
緒眠:“……”
她心中有些無奈,卻又的確是同情這個失去了女兒的老人,故而也沒說話,隻是說了句見過李老太君。
“抱歉,我們這樣冒冒然上門,一定是讓姑娘受驚嚇了吧?”
李老太君今日所呈現出來的狀態十分正常,不似那一日初見之時的情緒激動,他們也明白了這位老太君也並不像是她孫兒說的那樣,年紀大了識人不清,相反的,她很清醒也是知道禮節的。這也讓緒眠稍微沒有那麼緊張了。
她知道緒眠不是李雙雁。
緒眠抿著唇,坐在另一邊沒有做聲,反倒是桑和主動在靠近李老太君近一些的那邊坐了下來,作為他們二人中間的人。
他知道,緒眠就是這樣,她不善於處理這種陌生人強烈的情感。
“你就是桑和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一張圓盤似的麵容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風采,看起來極為和善,在得到桑和肯定的回答後,眼神有些滑向了桑和的小腹。
桑和:“……”
“是個漂亮孩子。”
李老太君樂嗬嗬的收回眼神:“以前來過端州麼?”她看桑和不說話,便彎了彎眼眸,莞爾一笑:“老身隻是覺得與你或許有些緣分,看你感覺很是親切呢。”
來端州。
桑和因為這個問題一愣。
因為若說真正意義上的來過端州的話,那倒還真的有一次,那一次……
——
穿青江邊。
隨著一聲巨響,大戰之後煙塵潰散直至消弭,露出了一個跌坐在地上,看起來已經嚇傻了甚至不知道去撿掉在幾步之外的傘的小姑娘。
一隻手垂了下來,撿起了地上掉落的紙傘,遞給了那個呆若木雞,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姑娘。
這隻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卻又不是太過於粗大,那蒼白的膚色為精致的玄色袖袍所包裹,叫人幾乎移不開視線。
“主主主主人”
靈眺蹦了出來,剛好和一身黑衣的方楚四目相對,他看了看地上的小姑娘,又看了看方楚:“哇,主人你……”
“這是你的童養媳嗎!”
方楚:“……”
“滾。”
他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沒事做就去善後,別給這邊上的普通人留下相關記憶”
“得嘞~”
讓主人吃了癟,靈眺小朋友顯得十分快樂,蹦蹦噠噠的走了。
四下寂靜,方楚這才把視線投向抱著傘,一直就沒說話的小姑娘。
“你…現在是要清除我的記憶麼?就像你剛剛吩咐那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