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妻子離世的那一下,徐臨洮木然的看著她閉眼,居然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曾經也以為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這一天,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卻麻木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她真的病了太久太久,發作起來足矣磨滅所有人的耐心——並且,他們知道的太晚了。
王氏第一次自殺的那時候開始徐臨洮才知道,原來王氏病了,她的心病了,並且這根本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在無窮無盡的後宅事物裏熬幹了心神,那些幻覺纏繞著她,把她從那個天使一般的女子變成了一個整日嘶吼的怪物,她曾經以無限的耐心和努力愛著身邊所有人的人,她是所有人眼裏的好母親,好女兒,好妻子,可是到最後她也磨光了所有人的愛。
仆從從屋外一擁而入,忙忙碌碌的開始為剛剛死去的徐王氏擦洗換衣服,她現在身體仍舊柔軟,是最好的時候。
徐臨洮一個人站在暮夏的風裏,居然打了個顫。
“爹爹!爹爹救我啊!”
徐臨洮指尖抽搐了一下,他微微側了一下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其實一開始他也並不是很確定這個聲音來源,所以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找了一下聲音的來源。
如果說王氏已經瘋了,其實他自己也沒比對方好到哪裏去,孩子走丟,妻子失心瘋之後的那些三個月裏,他在無數個夜裏,處理事物時都經常聽見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有的在哭,有的在痛罵,有的……問他怎麼不去死。
他從來就沒有害怕過,比起空蕩蕩,鬼寂的屋子來說,那些吵嚷聲能讓他感覺自己回到過去,回到了家裏人都在的時候。
可是那聲音還在繼續。
“爹爹救我!爹爹!”
那分明就是他小女兒的聲音!
徐臨洮精神一振,轉頭瘋了似的往聲音的來源處跑,嚇得那幾個伺候的人以為他要跳湖——這也怪不了他們,自從這對龍鳳胎走丟之後,徐家長期就沉浸在一種表麵極度平靜底下藏著詭異的暗湧,給每個人都帶來極度壓力的氣氛下,再加上徐臨洮要去的方向就是湖畔,這些人伸手就抱攔住徐臨洮:“老爺!您冷靜!逝者已矣!!”
“滾開!”
女兒哭喊的聲音在耳邊越發明析,他萬分確定這不是幻覺!
那是他走丟的一雙兒女裏麵的女兒徐暮雲啊!是暮瑤在喊他!
或許是這個名字讓他從骨縫裏榨出了最後僅剩的一點氣力,徐臨洮狀似瘋癲的掙脫開了束縛著他的人,連滾帶爬的衝向了後院;他們都猜錯了,他要去的是後院。
——
“……花叢裏?”桑和有些不敢置信:“她在花叢裏?”
“對…芍藥花叢…”徐臨洮說著,可是好像他這句話中的某個詞句刺激到了他懷裏那個孩子脆弱的神經,可憐的小姑娘一抽搐,忽然瘋狂的掙紮起來,力氣太大甚至徐臨洮都沒能按住她;那孩子眼中的恐懼太深刻了,讓人絲毫不會懷疑她曾經遭受過何其可怖的事情,而這些記憶也將會伴隨她的一生,成為她每個午夜夢回時候都無法擺脫的痛苦。
“對不起暮兒,對不起暮兒,爹爹不說了好不好!”徐臨洮哭著抱緊了孩子,任由小姑娘的指甲劃得自己臉上都是血痕也不鬆手,他哭著,說話聲音都在發抖,可是這時候,桑和忽然擒住他的手腕厲聲:“你鬆手!”
“滾開!”
“你再不鬆手她就要被你憋死了!”
徐臨洮怒吼一聲,絲毫不畏懼的怒目而視桑和,可是桑和毫不退縮,一聲怒吼之後,徐臨洮的眼神忽然變得茫然起來——這是桑和用了幻術,他逐漸放鬆下來,緒眠趁機從他懷裏接過孩子。
徐臨洮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沒事了。”桑和看著徐盼盼叫人來抬走徐臨洮,又伸手摁在徐暮雲的額頭上,閉眼感受了一會說:“可能有點麻煩。”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是心頭一沉,但這時候,徐盼盼直接抱著孩子跪在了桑和麵前。
“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