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巨響,整個地板好像都在震顫,但喚回了一點人的神智,也將陸執的思緒從下午放學門前的畫麵裏拉扯出來。
戚隨亦和他是發小,戚隨亦等他一起回家,戚隨亦叫他他立馬就過去了。
戚隨亦來之前他還在說你生我氣吧,但不要不開心,戚隨亦來之後他的話就已經變成了你別生我氣。意思是隨便不開心,我不管了?
陸執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了,直到不知道為何掉在角落還倒扣在地麵的手機終於放過他裸露出來——進健身室之前他把校服脫了扔在地上,力度太大可能導致手機從口袋裏滑了出去。他才整個人一放鬆,在鈴聲徹底偃旗息鼓之前,撲過去跪在地麵將手機撿了起來,狠按接聽。
按完他又發覺,其實智環就可以接聽。
那邊已經傳出了聲音:“小鹿!”
語氣急切,情感濃烈,好像他口中的名字是他在世界上最關心的人。
陸執沉默。
樓下艾多顏正在客廳和陸灣通電話,被剛才樓上某間房裏傳出的巨大動靜打斷了話音,眼睛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上麵。
管家站在一旁道:“不知道大少爺怎麼了,陸先生不在,艾先生要去看看嗎?”
艾多顏收回視線,仿佛什麼也沒聽見,說道:“你前主人的兒子想看就去看,陸執不待見我這個家沒人不知道吧。”
他說得漫不經心,卻又似乎有些刻意。
反正陸自聲不在。
電話那邊問:“小爸,怎麼了?”
管家微一福身,道:“艾先生嚴重了。”
艾多顏說:“沒事兒灣灣,樓上可能鬧耗子。”隨即便和陸灣重新說笑起來,從沙發上站起身上樓回臥室。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瘋子。”
—
健身室裏的陸執還沒出聲,池矜獻隻聽見那邊一點也不勻稱的呼吸,好像經曆了什麼痛苦一般,他心一緊,說道:“小鹿,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陸執低頭把兩個號的所有聊天記錄都翻了一遍。
……他和陸執說了晚安,卻和小鹿打電話。
陸執把通話界麵調出來,又打開智環,一如既往地在聲音處理器上點了兩下,把音色的聲調往上調了一個度。
原本過於冷淡的聲音轉瞬間就變得溫柔平和,似能溢水。也或許是真的變得溫柔了。
“能。”他說,“小池。”
池矜獻和小鹿很少直接通電話,幾乎每天隻軟件聯係——小鹿不太喜歡。但也通過幾次。
小鹿的聲音很溫柔,和他聊天的跳脫模樣一點都不一樣,原本池矜獻還以為小鹿的性格和自己差不多,後來見麵未果,通過電話聊池矜獻才發現對方是很溫和的性子,說話都溫溫柔柔的。
聽著自己記憶裏的音色,池矜獻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又發覺不太對。
今天的小鹿依然溫柔,可呼吸真的太不規律了。
池矜獻道:“我找你了你不回我,你又一直在生病,我就有點擔心,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想打電話再找找你。”
陸執道:“嗯。沒事。”
“你怎麼了啊?”池矜獻輕輕問出聲,唯恐驚擾了他的病會讓他疼似的,“是不是忙呀?”
“……不忙。”電話兩邊靜默片刻,陸執回道,“犯病,有點疼。”
他聲音很輕,可那股經過調整的溫柔的音色裏含了絲顫抖,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過來在他身上紮了根發了芽,而他自己也甘願剝開這股脆弱。
剝開……給誰看。
甘願脆弱的人在話落的瞬間腦子裏就劃過了一個念頭。
他想——
陸執,你真是個瘋子。
可這個瘋子不可探看的內心更深處又緊接著想……他還想要更多。
因此,他又喊了一聲那個名字:
“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