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也不在乎他的譏諷,不過仍是皺了皺眉,這宇文泓的脾氣太過於喜怒不定,緩步上前,嘴角一勾,“殿下上回宣奴婢來東宮,真正的目的是要見周將軍,既然殿下利用奴婢荀家遺孤的身份達成了目的,那麼答應奴婢一個要求又有何難?”
若不是想到宇文泓利用她在先,她也不會想到通過他完成自己多年懸在心中的心願,她並沒有欠他的,所以她這個要求提得理直氣壯。
宇文泓的眉頭緊蹙,荀真會前來求他,他不意外,但是想到那天宇文淳所說的話,他的心頭仍十分介懷,語氣不禁更壞地道:“你去求七弟豈不是更快?依你與他的關係,他不會袖手旁觀,何必求孤這個在你眼裏從來都不算善類的人呢?”
她不知道他把七皇子扯進來是什麼意思?臉色不再那般從容淡定,眼中也含了抹譏誚,“奴婢解釋過,他與奴婢沒有特殊的關係,太子殿下的心胸就那麼狹小嗎?總是揪著這些事不放?奴婢隻是一名宮女,也知道有恩必報,欠債必還,殿下不會隻利用奴婢一回吧,就當給奴婢被您利用應得的報酬好了。”眉毛上挑,更為挑釁地看著他,“還是殿下是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宇文泓的目光頓時變得狠厲起來,“你罵孤是鐵公雞?荀真,你好大的膽子!”
“奴婢的膽子例來很小,不過想來比殿下的心胸要寬,既然殿下連給奴婢一個報酬也不願,就當奴婢從來沒提過好了,東宮太子不過爾爾。”
荀真的聲音充滿了不屑,她不信宇文泓現在會要她的命,手握兵權的周將軍會是她現在與他抗衡的依憑,所以她也不必像個小心翼翼的小媳婦婦般萬般躲避,看到他火冒三丈的樣子,她竟覺得解氣。
裙擺一轉,連禮也沒行,她轉身即離去。
宇文泓的目光恨不得殺了她,這個女人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大膽,底氣這麼充足?居然當著他的麵就這樣昂著頭離去。
“大膽,荀真,你給孤站住。”他怒喝。
荀真竟像充耳不聞一般,頭也沒回,眼看就要走出內殿。
宇文泓大力起身,就連身後厚重的黃梨木雕龍刻花圓椅也被掀翻在地,大踏步上前,三步並做兩步,就在荀真要出內殿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靠在放了古董的格子櫃前,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荀真,你不要太過份了,別仗著孤還用得上你就在孤的麵前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
荀真不懼地抬頭看著那在她上方的人影,依然挑釁地看著他,“奴婢從來沒有擺過高姿態,太子殿下。”
宇文泓定定地看著下方的嬌顏,這一刻的荀真竟讓他覺得耀眼,雙眸神采奕奕,多了幾絲生氣,命令道:“把你不敬的話收回去,孤就會考慮你所求之事?”
“殿下不會說過又不認賬吧?奴婢人微言輕,禁不起殿下一再發作的脾氣。”荀真也不放鬆地看著他。
“荀真,孤原本以為你脾氣不錯,不過現在看來不得不改觀,你看來就像那母夜叉一樣,張牙舞爪地讓人生厭。”宇文泓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說著刻薄的話。
“奴婢怎麼也覺得殿下的脾氣就像夏季的雷雨一樣說變就變,絲毫沒有征兆,以往聽人說太子殿下多麼多麼的英明神武,如今親見,果然見麵不如聞名。”荀真也牙尖嘴利地還他話。
宇文泓從來沒有遇到過敢這樣直視他的女人,荀真終究是荀真,這個女人很聰明的尋找對她自己有利的時機,他利用她達到目的,她何嚐不懂得利用他來求仁得仁?
“女人太過牙尖嘴利不會有男人喜歡的。”宇文泓打擊道。
荀真微微一笑,“奴婢是宮女,從來不需要男人喜歡,殿下這話沒有意義。”
宇文泓的眉頭突然皺得很緊,荀真這句話竟讓他的心微微疼痛,突然放開那被他緊緊抓住的手臂,背著雙手退後一步,“荀真,你想要什麼?金銀賞賜,還是其他?”
荀真的身體不再被他壓著,雙手恢複了自由,來不及揉揉被抓痛的手臂,看來這太子殿下不準備再為難她了,她還是賭對了,剛剛以退為進的時候,她還在擔心不能激怒他。
此刻她搖著頭,認真地看著宇文泓,“殿下,奴婢不需要金銀財寶,那不過是俗物爾,隻是……”她的眼裏突生水霧,屈膝行禮,“隻是希望殿下能把奴婢家人的消息告知奴婢,並且讓奴婢見一見家人,隻要一麵就好。”
她的眼中帶著哀求與期盼看著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可那緊抿的嘴角表達出她勢在必得,絕不妥協。
宇文泓皺緊了眉頭在殿內踱步,回頭看著荀真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寂寥,心像被什麼揪住一樣,半晌,沉著臉道:“荀真,你這要求孤不能答應,宮裏有製度,罪官家眷無權探望被處罰的家人。”
“殿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奴婢隻是想知道母親與姑姑、哥哥的消息,想見他們一麵而已,這心願殿下都不肯達成嗎?”
荀真沒想到宇文泓會拒絕,她不是沒有私下打聽過母親與姑姑的下落,可最後都是無疾而終,好不容易在宇文泓這兒看到了希望,怎能讓她就此放棄呢?此刻她的小臉漾著悲憤,轉身與他直視。
這樣的荀真很真實,宇文泓看多了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的女人行事,即使內心介懷她與七弟的來往,可是這樣的荀真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要找起來不容易。”
他找著理由來推脫,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不幸的消息和碰觸那肮髒的一麵。
荀真這回顧不上禮儀,顧不上尊卑,急忙上前去伸手抓著宇文泓的手臂,“殿下,你以為奴婢是那麼好哄騙的嗎?既然你需要荀家後人來暗中攬兵權,不可能手中隻有奴婢一張牌,請別這樣敷衍奴婢,奴婢自家破人亡後,從沒有一天像這幾天那樣煎熬,殿下是奴婢現在惟一能知道家人消息的希望。”
她的眼中急切地看著他,那抹希冀燃燒著他的心。
他墨黑的眼珠子看了看她抓著他手臂的手,然後定格在她眩然欲泣的臉上,這一刻的她屏住呼息聽他的答案。
他伸手輕撫著她那嫩滑的臉蛋,“你真的想知道?”
她點點頭。
“即使聽到後會難過?”
她怔了怔,“莫非我的家人都遇難了?殿下,你快告訴我?”滿臉的著急,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宇文泓思忖了片刻,然後才如實說出,“荀真,這倒沒有,隻是你的哥哥至今仍失蹤,至於你的姑姑,她現在是官妓。”
荀真倒抽一口涼氣,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陰暗的牢房裏,姑姑倚著欄杆雙眼無神地看著她,“不然淪為官妓會很慘很慘的。”
那語氣中的悲涼讓她午夜夢回時都會忍不住打冷顫。
不,她不願意相信,宇文泓是在騙她的,一定是,她剛剛出言不遜地頂撞他,所以他故意說得這麼難聽。
“太子殿下,奴婢為剛剛的不遜向殿下道歉,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她的聲音打著顫。
宇文泓就知道她聽到這個消息會是這樣一副表情,所以他不願說,若不是她執著要這個答案,他更願意瞞下去。
“怎麼?現在又不能麵對了?剛剛不是還說即使再傷心也要知道的嗎?”他隻能說這些話來激起她的鬥誌。
荀真眼裏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雙手慢慢地鬆開宇文泓的手臂,想到曾經笑得爽郎無比的姑姑,再想到她現在的處境,心中的悲慟竟無法發泄出來,隻能慢慢地蹲下來,咬著手背嚶嚶地哭了出來。
心高氣傲的姑姑如何能忍受得了妓院的生活,荀家的祖上又如何能接納一個淪落風塵的子孫,這麼多年來,她竟然是生活得最好的那一個,姑姑不但過得比她苦,心裏更是苦了十多倍。
宇文泓就那樣站著看她哭得悲切,既然如此痛苦又何必非要知曉呢?他掏出帕子蹲下來幫她輕輕地抹去眼中的淚水,“好了,別哭了,這都已經是既成事實。”
東宮的內殿裏隻有荀真低聲的啜泣,沒有反抗地任他抹去淚水,抬起仍滴著淚珠的眼定定地看著他皺緊眉頭的俊容。
“殿下,我娘呢?殿下不要說不知道,也不要說她失蹤了,因為我不信,她是不是……也與姑姑一般……請殿下……不要騙我……”她咬著牙等待著他的答案。
宇文泓原本還想把荀真生母的事情隱瞞下去,但是看到她臉上哭得紅腫的眼睛與紅通通的鼻子,就算這樣,雙眼仍如此明亮,這樣他原本到喉的謊話頓時說不出來。
她眼裏的信任讓他的心中一顫,此刻再騙她,他竟做不出來,如果在以前有人說他宇文泓也會對一個女人這麼心軟,他一定會二話不說命人拖此人出去砍頭,這怎麼可能?
他不會同情任何女人的虛偽做作,隻會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但是現在麵對全心全意信任他,期待他的荀真,他做不到鐵石心腸,她有權知道自己親人的消息,他不能把她的權利完全否決掉,然後任她在那兒猜測、彷徨、苦悶、糾結。
“你娘她……在七年前就投河自盡了……”歎息一聲後,宇文泓最後還是咬咬牙直言相告,小心斟酌著字眼。
惡耗一個接一個而來,饒是荀真再堅強也承受不住,娘,她最親的娘,死了?
母親溫柔的懷抱成了回憶中的存在,母親的音容笑貌從此隻能在回憶中追尋,母親的一切一切就這樣隨時光流逝了……永遠再也觸摸不到了……
原本還抱著那一線的希望,母女還能團聚,最後卻被告知已經天人永隔了,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這回卻是怎麼也哭不出來,怔怔地看著對麵宇文泓衣服上的團龍圖案,仿佛那裏麵有著什麼她要探究與追索的東西?
她的眼神發呆,整個靈活的麵孔布滿了死灰,這樣的荀真讓宇文泓有些後怕,這一刻他後悔了,為什麼要直言相告呢?他的硬心腸去了哪裏?騙一騙她也好,就算騙不了一世,騙一時總可以。
“荀真?”
他小心翼翼地喚著她的名字,可那剛剛張牙舞爪與他說話的女孩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是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某處,突然,她起身默然地轉身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出內殿。
腳步飄浮,仿佛是一株在水麵上飄著的無根萍葉,隨著風兒在水麵上輕輕擺動。
宇文泓的心提得高高的,她似乎真的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沒有再出言喚她,沒有再口出惡言地試圖激怒她,隻是任她就那樣飄出他的視線,他想,她痛苦應該會去找七弟傾訴吧,不用管她,她自會好的。
他轉身準備回案後與奏折奮戰,這樣他會減輕一點點內心的愧疚,如果他對荀真一點也不在意,那今天他可以無視她的任何舉動,可是偏偏不是這樣的,當年他冷然旁觀任由局麵發展成今天這模樣,隻想著看好手中的那張牌就好,適時的打出去,就能收獲到最豐厚的回報。
可今天才知道,看到她悲傷難過,他竟不能再做到如當年那般冷然,就在他準備坐下來之際,外頭傳來孫大通等人的驚呼聲。
“荀掌製——”
他的身形快速一閃,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外麵的正殿,竟看到荀真了無生息地倒在地上,而抱著她上半身的莊翠娥早已是急得六神無主。
“掌製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掌……”
他衝上前去,一把拉開莊翠娥,低頭攔腰攔起她,冷峻著神色朝孫大通道:“去,把相熟的口密緊的太醫宣到東宮來,而你,回尚工局去,就說荀真所畫的圖案孤不滿意,要留她在東宮改圖案,至於實際原因你隻許直接告訴許尚工一人,她會幫忙掩飾的。”最後竟是朝莊翠娥吩咐。
莊翠娥早已是愣神了,宇文泓說一句她就點一下頭,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哪裏還有宇文泓與荀真的身影,不過這時候也來不及再追究這些,她忙穩下心神,急忙回尚工局。
宇文泓抱著荀真到了偏殿的內室去,把她放在那雕著龍鳳呈祥鑲著珍貴寶石的架子床上,拉過鬆軟的枕頭,小心謹慎地把她的頭放上去。
此刻,他坐在床沿看著她灰色的麵容,了無血色的雙唇,大姆指輕輕地拂過這一直魅惑他的柔軟的唇瓣,然後使力掐著她的人中,無奈她就是不願醒來,睫毛眨也不眨。
“荀真,醒來。”他低吼著,期盼著她能醒來再精神翼翼地與他爭辯,也好過就這樣躺著。
最後,一個靜靜地摩挲著她的麵容,一個皺緊眉頭仿佛置身冰冷的地窖一般,不停地瑟縮著身子。
他拉過一旁的錦被輕輕地蓋在她身上,低聲吩咐一旁的太監去尋兩名宮女前來服侍她。
就在宇文泓等得不耐煩,那糾結在一起的眉頭似乎怎麼也解不開之際,張大通方才帶著太醫奔來,都深秋了,他竟還跑出汗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主子,話都不敢多說。
宇文泓轉頭示意太醫給荀真診治。
荀真的意識一直模模糊糊的,總是處於黑暗的包圍中,那些過往的影像就像那七彩的泡泡一般想要去捉卻什麼也捉不到,隻要手一碰到,影像中的親人都一一幻滅。
她張口大呼,但卻無人回答她,在耳邊響起的似乎隻有姑姑荀蘭的哭泣聲,“姑姑,你在哪裏?娘……”
一條筆直而漫長的路,似乎都籠罩在黑暗當中,她就像孤獨的迷路的小女孩怎樣也尋不到回家的路,彷徨而無措。
宇文泓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麵容,那張小臉似乎皺在一起,手卻緊緊地抓著身下的床單,這證明她的意識是存在的,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睜開眼而已。
給荀真喂藥的宮女卻是急了起來,瞄了一眼宇文泓冷冽的目光,手都打起顫來,這藥卻是怎麼也喂不進去,而太子的目光好可怕,另一個給荀真擦拭從嘴角流出來的藥汁的宮女更是連看也不敢看向宇文泓。
宇文泓看著這兩個粗手笨腳的宮女連喂個藥也喂不好,不禁怒道:“孤來,滾出去,沒用的東西。”一把奪過宮女手中的藥碗。
那兩名宮女嚇得趕緊跪下來求饒,不待宇文泓吩咐,孫大通即會意地讓小太監進來把這兩人拉出去,免得再惹怒太子殿下,不然連他也要被嗬斥。
宇文泓一把抱起荀真,用調匙慢慢給她喂藥,可那藥汁卻是無論如何也灌不下去,不禁低吼一句,“真是麻煩的丫頭。”
孫大通轉身進來的時候,竟然看到一向孤傲的太子殿下居然把藥仰頭喝下,然後掰開荀真的嘴低頭灌進去,頓時怔在那兒,這是太子殿下?可能嗎?
他擦了擦眼,再看去時,太子殿下又這樣嘴對嘴喂了下去,看荀真的喉頭有所滑動,看來藥是灌進去了,太子殿下突然一笑,這笑容很真很欣慰,沒有往日總是刻意帶著的譏諷,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他正要進去侍候,突然感覺到身邊站了人,轉頭看去,居然是一臉匆匆之色的許悠,看到的她同樣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來不隻他一人覺得這樣的太子殿下很怪。
一向警覺的宇文泓竟沒有察覺到外麵的腳步聲,他的唇忍不住輕輕地吸吮著她柔軟的唇瓣,舍不得太快離開,良久之後,他才抬起頭來,頗為滿意地看著那泛白的唇上浮起的一抹胭脂之色。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荀真的臉頰,“荀真,你不是一直很不服氣孤的所作所為嗎?孤剛剛可是又輕薄你了,這回不再跳起來理論了嗎?既然你不想理論,那孤可不客氣了,以後你的名聲就是水洗也不清了……”
想到剛剛太醫說她憂思過重,夜裏也沒睡好,而且情緒突然受到打擊,身體一時承受不住,因此才昏了過去,隻要吃上幾劑心神安寧的藥,身體自然會恢複。
正在迷迷糊糊的荀真突然聽到那清冷的聲音,訴說著她不喜歡的話,她才不要再與太子的名字聯係在一起,她有自知之明,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能碰觸的,他將來會是天子,天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這麼一想,她急切起來,那光明漸漸地驅逐了黑暗,照耀在她的身上,竟覺得渾身溫暖。
“混……蛋……不可以……”荀真的睫毛眨了眨,然後睜開眼來,開始眼中沒有焦距,慢慢才看到太子那張放大的俊臉。
腦海一時沒有清醒,看了看這錦帳、綢被,這張床上的用度之高肯定不是她在尚工局的那張床,這是哪裏?
宇文泓看到她眼裏的迷惑,淡淡地道:“這裏是東宮。”
“我怎麼會……”荀真忙坐起來,她怎麼與宇文泓同坐在一張床上,臉海響起警號,小臉戒備地看著宇文泓,看到後者臉上漸漸浮起不悅,她才記起剛剛為什麼而昏倒?雙手急忙抓住他的衣襟,“殿下,我娘她……”
宇文泓點點頭,要痛就一次痛完,省得她總鬱結在心裏,“孤沒有騙你,荀真,你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吧,這裏是東宮,今天孤準許你在這兒哭。”
荀真的心裏一酸,那一直忍著不願掉下來的淚珠兒就這樣劃下香腮,宮裏不準有人放聲高哭,這樣是不祥的,即使哭也要偷偷地躲在被窩裏哭泣,要不就自己咬著手臂壓抑地哭出來,可是現在這男人卻準許她為親人放聲痛哭。
宇文泓看她越哭越大聲,心下不忍,伸手環抱著她在懷裏輕輕地安撫著,而這一刻的荀真也沒有抗拒,伏在他的肩上哀悼亡母的離去,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年,即使紅顏已經變成了白骨……
孫大通與許悠對視一眼,默然地退出去。
時間仿佛停住了,隻有荀真的哭聲在響起。
荀真漸漸哭得嗓子啞了,這才留意到她的淚水竟把宇文泓肩上的衣物都哭濕了,那壓抑了多年的情緒釋放了出來,母親的離去已經是既定事實,她的內心漸漸地獲得了平穩。
突然意識到她竟然伏在宇文泓的懷裏,臉色有些羞紅地退開,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那濕了的布料,“殿下,奴婢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