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龍宮出來,宇文泓一直沉著臉,剛才在殿裏他指天發誓沒有這樣想,父皇才平息了怒火,但龍顏始終不展。秋獵尋靈狐之事看來勢在必行,若他再大力反對,隻怕父皇這回連他都要嚴懲,丟了太子之位還是尋常,性命也在伯仲之間,剛才父皇眼裏閃過的狠辣猜忌,他並沒有漏看。
“嗬嗬,太子殿下無須介意皇上剛剛的舉動,皇上的龍體欠安在今年猶為突出,尋靈狐也未必見得就不可行。”宰相柳晉安捋著胡須笑道,隻是眼角看了眼華龍宮的死氣沉沉,他的眼裏也有著一絲疑惑。
宇文泓看了一眼這老奸巨滑的柳相,俊臉上揚起了抹笑容,“孤與父皇是切肉不離皮的父子,哪有做兒子與父親有隔夜仇的?柳相無須多慮。”若他沒記錯,剛才在殿裏柳晉安也是反對秋獵之行,隻是現在再多大臣的發言都不及國師明陽真人的一人之言。
他停了下來湊近身後的柳晉安,“柳相,孤知道這國師明陽真人是你薦的,想來與柳相的關係應該相當密切才對,怎會對柳相的意見都不當一回事?孤真的很疑惑,父皇現在眼裏心裏都隻看到國師一人,似乎對柳相的信任也不及從前。”
太子這一番話的心思柳晉安何嚐不知道?
不就是想要離間他與明陽真人,隻是他這一提,他這才發現明陽真人早已脫離了他的控製,心裏頓時一驚,老臉上卻是一派從容,“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老臣與國師並沒有過多的接觸,隻是想著他的煉丹之術十分了得,剛好可以為皇上分憂,老臣可是一心隻為皇上龍體著想啊。”
宇文泓聽他放屁,為他父皇著想,那麼母豬都會上樹了,隻是這個柳晉安行事謹慎,無論他如何暗查,都查不到他背後搗鼓之事的珠絲馬跡,此時,扯了扯臉皮道:“柳相倒是對父皇忠心得很。”
“知我者太子也。”柳晉安厚著臉皮笑道,想到自己的孫女即將成為眼前之人的正妃,眼眉一挑道,“太子殿下,心眉已出宮回府,她可是一心一意等著與殿下大婚的日子。”
“大婚之日就要近了,孤保證婚事會如期進行。”宇文泓也心照不宣地道。
這個時候柳晉安故意提他與柳心眉的婚事,無非就是告訴他,他柳家會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絕對會支持他這個東宮太子坐上龍椅,這話姑且信一半,柳家從來就不是可靠的同盟者。
柳晉安對於宇文泓的回答萬分的滿意,“殿下放心,明陽真人不會壞了殿下的大業,隻是他現在似乎越來越囂張,連老臣也看不慣。”
“那樣就好,柳相能者多勞,父皇的安危就係在柳相的身上,大婚後的出行狩獵可容不得出錯。”宇文泓拍著柳晉安的肩膀道,父皇忌憚他,所以將秋獵出行準備之事交給了柳晉安,而不是他這個名正言順的東宮太子。
虛與委蛇的兩人一路聊得倒也“盡興”,直到宇文泓坐上轎輦離去,柳晉安這才收起臉上的笑容,莫測高深地看著被太監簇擁著離去的宇文泓。
等他回頭看著那一身張揚國師道袍的男人走近時,老臉一怒低吼道:“你到底在幹什麼?本相不是吩咐過隻管給皇上煉丹即可,你整一出尋靈狐的戲碼做甚?沒事生事。”
一派道家風範的明陽真人瞟了一眼柳晉安,“宰相大人,皇上的身體已經每曠日下,您將我安排到皇上的身邊,無非就是想要控製他達成自身目的,若我不說出一些有建設性的意見,隻怕皇上早就將我的頭砍下來。”
柳晉安被他說中了心思,老臉上不禁提防起來,宇文泓沒說錯,這個人現在越來越不受他控製,嗤笑道:“本相能讓你富貴,名揚天下,也能將你拉下來,遺臭萬年,好好記住本相的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的警告。本相不喜壞本相大事之人,別以為自己有條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挑釁本相。”一說完,冷臉拂袖龍行虎步地離開。
明陽真人臉上有受辱的怒火,道袍下的手握緊成拳,柳晉安太小看他明陽真人了,當日他能討得他的信任從而進宮,今日也能憑著皇上的信任與他鬥上一鬥。
“仙師?”小童匆匆跑過來。
“何事?”
“金丹就快要出爐了。”
……
東宮,荀真端著太子大婚的喜袍踏進內殿,守殿門的小太監原本要攔,但一看到是她即垂下手。
她因此看了一眼小太監,發生了什麼事?以前在門前不會安排小太監值守,加快步子進去,卻見到內殿裏奏折筆硯等掉了一地,而宇文泓卻背對著她沉著臉看著窗外。
她的眼裏閃過疑惑,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一旁的幾上,兩眼一睃巡沒見著孫大通,不知道這東宮總管太監去哪了?惟有低頭將地上之物拾起來準備放回書案上。
正一臉不豫的宇文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怒吼道:“放肆,孤不是吩咐不許人進來的嗎?全部人都是吃幹飯的?現在就不將孤的話聽在耳裏,信不信孤這就將你們治罪……”
當看到那直起身子一臉錯愕的小女人時,他的怒吼聲停下了。
而外麵的小太監們都趕緊跪下來,“奴才知罪。”
荀真將手中的奏折放到書案後,蓮步輕移地上前看著他,“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她很少會看到他將怒火布滿臉麵,至少像今天的樣子真的是第一次見。
“沒事。”宇文泓皺眉道,“剛才沒嚇著你吧?這些讓外頭的人進來收拾即可。”
他越說沒事就代表他現在的心裏越有事,她上前溫柔地環住他的腰,“沒有,隻是有什麼事不能說給我聽嗎?我或許幫不了您,但卻願意聽您說……啊……”
她的身子一輕,被他一把抱了起來,因身子失衡,她嚇得雙手攬緊他的脖子,正要再度說話,紅唇卻被他封住,他邊抱她邊往前走,向旁邊的偏殿而去。
她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忙伸手推拒,兩唇分開時,低聲抗議,“這裏這麼多人,你瘋了……”
“別說話,真兒,我現在隻想與你盡情歡愛。”他道。
他的表情還是很陰鬱,而她卻能很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情很糟,心房一痛,顧不上那一群小太監,主動親吻他的唇。
熱火朝天的兩人一進到偏殿,等門一關上,衣衫就迫不及待地掉到地上,等挨到大床上時,已是打得火熱。
直到外頭傳來孫大通的聲音,宇文泓的動作才停下來,看了一眼一身狼狽不堪的小女人,眼裏閃過內疚,“對不起,真兒。”
荀真輕搖搖頭,她在乎的隻有他,窩在他的懷裏,“您現在好些了嗎?”
宇文泓頗感動地低頭親了她好一會兒,這才下床踱到外麵,任由孫大通給他披上外衣,再度沉臉道:“怎麼樣了?”
“殿下,國師果然與柳相私底下接觸了,隻是我們的人怕被發現不敢靠近,隻能在遠處看著,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但是兩人的會麵應該不會愉快,最後柳相是一臉凶相地拂袖離去。”
在裏頭床上躺著的荀真聽到外頭的對話,這才知道宇文泓心情不悅的原因,這個國師以前倒不太起眼,但現在似乎有淩駕在柳相之上的感覺。她與明陽真人接觸過幾次,隻感覺到這國師除了高傲之外,看來倒也不像是那種奸邪之輩,但是人不可貌相。
正想得出神之際,聽到腳步聲,她看了眼披著衣物的宇文泓,掀被下床,上前環抱著他,臉蛋貼著他的胸膛,“皇上既然執意要去秋獵,您身為人子好意提醒,他仍不聽,那就是他的事情,您沒有必要為了他而心情難過。”對於這老皇帝,她始終沒有好感,每見他一次,都會記起自家的血債。
宇文泓一手輕攬著她的腰,一手輕揉著她的發頂,“我是生氣父皇好壞不分,他的身子日漸不好,現在還要去什麼秋獵,哼,那個什麼國師說的話他倒是照單全收,真兒,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這才是他回到東宮後心煩氣躁的原因。
荀真皺了皺小鼻子,他所說的她都明白,明陽真人是其中最大的關鍵,“雖然這明陽真人是柳相薦進宮的,但很明顯現在他們的關係並不和睦……”頓了頓,她抬頭道:“要不您與柳相聯手,將這個明陽真人拉下馬來,這樣就不怕他會在皇上耳邊吹風。”
宇文泓何嚐沒有想過?
他坐到八仙桌旁,抱她坐在膝上,倒了碗茶水,正想喂給她喝,忽而記起這茶水已經涼了,而剛剛兩人才歡愛過,她倒不適合喝這涼茶,遷怒道:“這些宮人越來越懶怠,連熱茶也沒有換上。”她的小手輕撫他安撫著他的脾氣,這才笑了笑,“真兒,隻怕現在柳晉安不會打算與我合作,他對這什麼明陽真人還是抱著希望的,隻要這人不做太出格的事,他都會容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