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之內,荀英的身上草草地包紮後,正在那兒指揮士兵從北麵撤出去,那一錯腳從山崖上摔下來時,好在他反應快攀住一塊凸出的岩石,這才險險地阻止了掉勢,除了添多幾個傷口外並沒有生命大礙。此時看了眼這山崖,多是岩石,沒有多少樹木,所以山火一時間很難越過這山崖向下延伸。
身子一顫,他突然站在原地看向遠方,耳裏似乎聽到雨晰的呼喊聲,聽到她喊著要他平安,隻要他平安回去,她就會嫁給他的話,一時間心急速地跳動。
“將軍,可是傷口在痛?”一旁的親信看他愣然在那兒,擔憂地問。
荀英這才回過神來,沉下眼瞼,“沒事,我們趕緊走吧,這個山穀在這種天氣裏頗為濕熱,總覺得有幾分古怪,我們沿著河流往北走,應能出穀,現在吹南風,抓緊這個時間,至於那幾個胡人,搜不到就算了,不要再管他們。”對比幾個胡人,士兵的生命更重要,要帶著他們平安出穀。
“是,將軍。”一眾親信都點頭,然後各自指揮好自己的士兵。
山穀之外,“舅母,你別緊張,這座山現在起大火的是南麵,而且現在吹的是南風,所以這火勢都往南麵去了,可在這山的北麵處卻沒有大火,雖然風幹物燥,可是在北麵卻有一條小溪從半山腰處流下,我找人問了,說是那兒可能有一個山穀……”宇文寰顧不得自己的小手臂被雨晰掐疼了,趕緊道。
雨晰沒來得及聽他說完,急忙一把抱著他坐上馬,“在哪?”隻要有山穀,就有一線希望,要進去救荀英也會比較容易。
宇文寰一看到雨晰這表情動作,頓時就知道她的心裏急得很,遂也沒廢話,趕緊在前指路,“往北麵走就對了……”
雨桐與雨舟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趕緊由著十八鐵騎抱著上了馬,趕往宇文寰所說的地方,可不希望才認回來沒多久的父親就此掛了。
周仁的眸子一沉,抓緊韁繩跨上馬,荀英怎麼就這麼好運?看準了他在南邊的山頭,而且吹南風,搞不好荀英早就被燒死在山上,對,不信他還有命回來跟他爭。
雨晰等人快馬加鞭地趕到了這北麵的山頭,看到這裏果然沒有熱浪逼人,不過仍不能掉以輕心,若是改刮北風,那麼這兒必定立刻就能燒起來,一刻都不容緩,躍下馬,看了眼那邊還沒燒過來的山火,眼眸一沉道:“我這就進山去尋他。”
“不妥,師妹,現在師兄生死未知,凶多吉少,你若是進山,出了什麼事,那桐兒與舟兒怎麼辦?你要撇下他們不管?舟兒的身子還不好,你這當娘的怎可這麼自私?”周仁的身子一個驚掠搶到雨晰的麵前,抓住她的手臂勸阻。
十八鐵騎沉默著,將雨氏兄妹放下,鐵一道:“我們現在就進山去尋將軍,爭取這時間,雨晰姑娘還是聽周莊主所言留在此處等消息為妥。”
雨晰回頭看了看安靜的一對子女,伸手揉著他倆的頭頂,溫柔道:“你們怕不怕?”
“娘,你要去尋爹爹就盡管去,舟兒不怕。”雨舟道。
“娘,我與你一道去,如果爹爹遇上了麻煩,桐兒可以幫忙,桐兒已經是大人了。”雨桐挺著小小的胸膛道,恨不得現在就插翅進去找父親。
“你還太小,而且不知這火要燒到什麼時候?如小殿下所言,萬一風向變了就會凶多吉少,所以你留在此處保護妹妹,若有不對頭,趕緊撤,放心,若是情況不對,娘一定會先顧全自己,畢竟你們還需要娘照顧。”雨晰道,她不是孩子了,知道孰輕孰重,若荀英就此死了,他也不會希望她為了找他而喪命,還有一對兒女等著她照顧,隻是,她不想看到那個男人就此離她而去,隻要有一線希望,她也要搏一搏。
“雨晰(雨晰姑娘)……”其餘人都忙喊了一聲,試圖阻止她的舉動。
“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雨晰道。
雨桐的眼裏凝著淚花,小拳頭握得死緊,真的希望自己已是大人,這樣就能為母親分憂。
“既然如此,師妹,那我隨你一道去,多個人也多份力量。”周仁一臉無奈地道,如果可能,他要阻攔他們救援荀英的速度,從小到大,好處都被荀英占著,那不公平,他誓要得到師妹。
雨晰看了眼他篤定的臉,“師兄,你沒有必要進去冒險……”
“師妹,我不放心你單個兒前去,有我在也有好有個照應。”周仁一臉深情地道,希望師妹能將他放在心上。
“哼,什麼叫單個兒?我們都是死的?”鐵十一冷道,這周仁看起來頗仁義道德,但是那天所見讓他對他的好感漸少。
“十一,閉嘴,周莊主一片好意,你豈能說這些個話?”鐵一冷喝一聲,雖然也不喜歡周仁纏著雨晰這未來的將軍夫人,但是現在人家好心要幫忙,說這些個話被別人聽去還道將軍府不知感恩。
鐵十一頭別向另一邊,上前擋在周仁與雨晰中間,“雨晰姑娘,我們走吧。”
雨晰點點頭,看了眼同意留下的兒子,還有瘦弱的女兒,最後身子一掠,向那個有可能存在的山穀而去。
“娘,你一定要帶爹爹回來。”雨氏兄妹都大聲地朝母親的背影喊道。
宇文寰跳著下馬,朝暗衛打了個響指,著其中的幾人悄然跟著進穀,在十八鐵騎的身影進了山穀後,後麵有幾條速度極快地身影也跟進去。
“舅舅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篤定地道。
雨氏兄妹抹去眼裏的淚水,也是如此期盼著。
荀真的馬車趕來時正好看到三個孩子在侍衛的保護下翹首期盼地看著那沒有被山火包圍的北麵山穀,由宇文泓扶著匆忙下馬車。
宇文寰一看到她,忙飛奔到他們身邊,“父皇母後,您們怎麼來了?”
“你擔心舅舅前來,母後焉能在宮裏坐得住?”荀真道。
宇文泓順手給兒子一個栗子,“你這回靈敏懂得分辯風向,著人將這座山調查清楚,父皇這回就網開一麵。”
宇文寰捂住頭頂,一臉不滿地看著父親,嘴裏咕噥著。
荀真已是上前抱住雨氏兄妹,“桐兒、舟兒,不用太擔心,你爹會平安回來的,還有姑姑在。”
雨舟將小身子靠在荀真的懷裏,輕點小腦袋,隻是現在父母都在裏麵,她的小臉始終是皺著的。
雨桐卻是故作堅強,母親囑他看好妹妹,他就要擔起男子漢的職責。
荀真一陣心疼,低頭在他們的頭頂上都親了一下,看到宇文泓與兒子正過來,忙道:“這裏有我看著他們就好,南麵那邊的情勢緊張,你還是到兒去看一看為妥?”
宇文泓正有此意,他是皇帝正好借此機會到南麵去視察,看看災情是否嚴重,順帶著戶部與魏綸調來應急物資,總之要將這一場山火控製住,不過仍是不放心她與孩子們就在這兒,“你帶著孩子們回馬車裏等著,如若風向變了,就趕緊駕車撤退,我隨後就來。”
荀真思忖了一會兒,這樣確實安全得多,遂點頭同意,“我曉得,你不用擔心我們,還是正事要緊。”
此時的雨晰卻是將速度用到極致,握緊手中的長鞭,焦急如焚地往山穀深處掠去,一路上都沿著溪流往上,隻是越深入內才發現這深穀很是濕熱,與外麵的的氣溫略有不同。
周仁緊跟在雨晰的身後,看到她沿溪往上,遂道:“師妹,隻怕師兄沒有沿這方向出穀,我們是不是要往山頂的方向找去,師兄怕是被困在那兒……”
雨晰看了他一眼,道:“我有直覺沿這溪流往上會遇到他,而且這裏果然有一個山穀,他一定會在這裏麵。”
“嗯,我也覺得雨晰姑娘說得在理,南麵不可去,隻能逆風向北而行,將軍一定會與眾將士往山穀而去躲開凶猛的山火。”鐵一附和道。
周仁看他們意見一致,陰沉著臉不做聲,心中著急一片。
越往裏去,天色漸暗,而南麵處的火光更為駭人,鼻端似乎聞到一陣的腥臭味,雨晰用衣袖掩住鼻子,這裏似乎有些不妥,小心謹慎地往前行,突然發現那兒似乎有士兵的衣物,伸手拾起來正要查看。
“師妹小心,有蛇。”周仁的長劍迅速往那一片衣物下蠕動的某物體砍去。
雨晰也反應快地一鞭子抽去,將那躲在衣物下的蛇抽死了,而此蛇又被周仁砍成了兩瓣,迅速地將那片衣物拿在手上,“這是不是華國士兵的衣著?”往鐵一等人扔去。
鐵一接住,定睛一看,一臉興喜地道:“正是,看來將軍果然就在此處。”
“隻怕我們高興得太早。”雨晰一盤冷水澆下去,再往前發現了一具屍體,這不尋常,蹲下來仔細查看,應是中了蛇毒。
正在此時,周仁與十八鐵騎卻看到因那條死蛇,越來越多的蛇往這方向聚過來,不停地吐著舌信子,而雙眼在傍晚時分的天色裏微微發光,驚呼:“師妹?”
蛇蠕動發生的聲音,雨晰已經聽聞,回頭看到一群蛇向他們而來,而那條死蛇被眾蛇爭搶,很快被吞吃入腹,這些蛇是吃同類的,難怪這兒一直有股腥臭味,頭皮頓時發麻,握緊手中的鞭子,看著它們吐著蛇信子前進。
鐵十一的大刀已經斬殺了不少條蛇,雨晰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忙大喊,“大家快走,這些蛇都是那條死蛇引來的,現在又死了那麼多,隻怕會來得更多。”
果不其然,“嘶嘶”聲不斷,越來越多的蛇往這個方向聚集而來,鐵十一原本不太相信,但現在看到那幾十條死蛇在瞬間消失,不由得發怵。
“走。”鐵一沒有時間指責鐵十一的魯莽,趕緊喝了一聲。
“不要去砍殺他們,盡量用樹枝等物阻礙他們前進的速度。”雨晰細心地看到這一群蛇都在地麵爬行,而樹上並沒有發現它們的行蹤,遂喊了一聲,長鞭卻是快速地抽下斷枝往退路上扔,希望借此可以緩一緩它們的行蹤。
十八鐵騎聞言,也學雨晰一樣做,畢竟這一路上除了樹木外就沒有別的遮擋物,周仁顧不上其他,手腳利落地砍樹枝。
二十個人都將功力運行到極致,沒有一刻停歇,就怕會出意外。
地上著軍服的人死屍越來越多,雨晰的心頭猛跳,不知道荀英如何了?此時天色又暗了下來,今夜僅有點點星光,能見度並不大,除此之外就是那眼睛發光的蛇。
“不好,師妹,後頭也有蛇。”周仁發現退路上漸漸有蛇在聚集,忙停了下來。
雨晰回頭一看,果然黑暗中的綠光漸漸有增多的趨勢。十八鐵騎也趕緊將她圍在中間,就算她與荀英沒成親,但他們也將她當夫人看。
“我們要不往回撤,砍死一部分蛇,讓它們互相吞嗤。”周仁建議道,在四周看了看,荀英應在這附近,若是師妹再往前,一定會與荀英彙合,這些蛇很是古怪,現在往回撤還來得及。
“師兄,你說得對,我不能連累你在此喪命,你先走吧,荀英應該就在前麵不遠處,我已到此,生要見他的人,死要見他的屍,豈能輕言後退?”雨晰固執道。
“師妹不退,師兄也不會獨個兒偷生。”
雨晰見勸他不動,遂也不再勸,隻能無聲地歎息一聲,“殺蛇,如師兄所說那般引它們互相吞嗤,我們趁機到前頭去。”
十八鐵騎也點點頭,大刀與長鞭開始大力地殺蛇,空氣中的腥臭與血味更濃鬱,人人的神經都緊繃,鼻子反而似沒有聞到味道一般。
雨晰的身子在樹幹上躍來躍去,借此機會往前而去,如此作為半個多時辰後,她已是氣喘籲籲,地下聚集的蛇類爬行物非但不減,還在繼續增多,心頭不由得沉重起來,突然看到不遠處有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