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低低歎息。
“阿姐並非離開西廂,也不是不帶徹哥兒。阿姐隻是暫時出去一陣,轉眼就回了。你在這裏乖乖留著,等阿姐過幾日回來,阿姐,徹哥兒還有爹爹我們一家人永遠就在一起了。”
半哄半騙之間,蘇婉容狠下心腸不去瞧看徹哥兒麵上的小神色。叫來耳房伺候的丫鬟,吩咐他們將徹哥兒給帶下去了。
蘇太傅囑托長隨德順出來送她。
蘇婉容由探春,周嬤嬤左右攙扶著,正準備踏上馬車的時候,長隨喚住了她。
“情況特殊,老爺不能大張旗鼓地讓別人瞧見,沒能親自出來送姑娘,老爺心中也舍不得。這是老爺的一片心意,四姑娘收著吧,這幾日在外麵吃住都不如府上舒坦,這些銀兩多少可以拿來應急。”
德順遞上前的是一墨綠繡多寶紋的錢袋,錢袋沉甸甸的,分量極重。
饒是蘇婉容方才在徹哥兒麵前佯裝得如何淡定沉穩,這個時候眼看著德順手上沉甸甸的錢袋,蘇婉容幾乎可以想像父親替她準備錢袋時,是抱著如何的心情。
鼻腔微微有些發酸,在眼淚湧出來之前,蘇婉容咬唇收下錢囊,轉身便上了馬車。
馬車顛簸,未幾的功夫,已經行至城門口。
蘇婉容伸手,輕輕將帳幔撩了起來。
蒙蒙亮的天色下,迎麵吹來的風混著濕熱的潮氣。她眼看太傅府的簷脊離自己愈來愈遠,漸漸的就隻剩下一個遙遠而模糊小點。
蘇婉容恍惚地看了一會兒,隻覺得心頭又酸又澀。
她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
其實就算是一年半載,這陣子風頭過不去,現下的蘇婉容也不怕自己孤身一人,離開了太傅府便無法立足。
就是沒有父親為她安排好的一切,她現在自己布莊的生意也已經有了起色,每月的收成足以養活她們主仆三人。
可即使是這樣,蘇婉容心中仍舊不是滋味。
她重生一世,盼的就是親人團聚,徹哥兒出息,父親能夠安享晚年。
可眼下,父親弟弟都在身邊了,她迫不得已卻要離開。
不僅如此,她終究又要讓父親難為了。
她出城的消息早晚得傳去薛硯之,甚至皇太子耳中,待到那個時候,原本應當她一人承擔的事情,便全部落在了父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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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蘇太傅孤身一人,神色凝肅,沉默著負手立在書齋的偏廳內。
透過半敞的窗欞,蘇太傅雙目筆直地遙望遠方,人如磐石,一動不動。仿佛這樣便能親眼目睹女兒的馬車順利離開城門。
直至日影東升,朝陽旭旭,高高懸掛於空。
轉眼已經接近巳時末了,蘇太傅移開視線,這才緩慢背過身去。
正待蘇太傅欲要抬步回去裏屋處理政務的時際,忽然聽見門庭外傳來急促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的是那德順提著嗓子,氣喘籲籲的一句:“老爺,四姑娘……四姑娘的馬車又、又回來了!”
蘇太傅鬆柏一般挺拔的身形登時震在原地,他屏住呼吸,難以置信地抬眸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