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路留意尋覓,找到一處溪流平緩處。岸邊散落著光滑的大小圓石,沒有茂密的雜草,卻有散在的野樹遮蔭。
大家停好自行車,去探了探溪水。清澈見底,大約淹沒小腿肚兒,視線所到之處,已經可見一簇簇的小魚,搖首擺尾浮來沉去。
“要是能挖到螃蟹就得意了。”石希磊躍躍欲試。
眾人都開始挽褲腿、擼袖子,拿著喝完飲料的空瓶子,光著腳丫撲通撲通踩進水裏。
水中的苔蘚十分滑膩,一旦踩到不免趔趄。
張璣瞧不上石希磊比自己快,在不遠處向他踢水花,石希磊不停躲避,重心失衡,在手舞足蹈掙紮了一連串慢動作後,悲哀地淪為了濕水狗。
“幹得漂亮!”眾人嘩然。
張璣幸災樂禍地逃離,毛手毛腳地又撞到幾乎已經成功撈到小魚的顏斌。顏公子毫不猶豫扔下瓶子,拳打腳踢伺候在張璣的軀殼上。
顏斌是出了名的易暴怒,一言不合就佯裝翻臉,雖然情緒是故弄玄虛,但他表達不滿的肢體語言確實層出不窮。
他是個不委婉、不周旋、不轉圜、很會拒絕也很敢說要求的人,委實不好惹,當得起大家諂媚地叫他一聲顏公子、顏少爺。
張璣懊惱,怎麼偏偏這麼不湊巧踩到他,暗忖今天真是倒黴地放屁都砸腳後跟!
循蹈躲著張璣,小心翼翼地抓著周莫爾的後衣襟。
河水清涼,緩緩流過浸入水中的肌膚,柔和又帶有一絲麻酥酥的觸感。
她不斷晃動著自己的腿腳,想說千萬別有血吸蟲尾蚴之類的鑽入她的皮膚。
“不會有吧,血吸蟲?”循蹈自從在生物課上了解了血吸蟲的生活史,有點擔心野外的水源。
“怎麼會,又不是疫水,我們在這裏從小玩到大,你見誰得血吸蟲病了?”周莫爾哭笑不得。
“無知者無畏,知者深深畏,你沒聽過啊!”循蹈以為周莫爾又要嗤之以鼻。
卻不料他站定水中,轉過身來。他的眼中閃爍著溫柔的笑意,似乎接收到了小蹈並非玩笑的語氣,語調低低地,帶著安撫:“不要怕,真的不會的,要不你跳上來,我背你!”
循蹈突如其來一激靈,周莫爾總是很偶爾地,在不經意間,給到她真誠寵溺的感覺,但又很像是自己的錯覺,循蹈分辨不清。
“我可四肢健全著呢,用不著。”
循蹈不知怎麼掩飾那一絲心髒顫動的晃神,很怕周莫爾看出端倪,急著拒絕,卻又前言不搭後語。
周莫爾抿著嘴安靜地笑了笑,轉過身去。
第五魏洛坐在岸邊一處較幹淨的石頭上,和大家的書包自行車守在一起。
這一群裏最安靜的就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聆聽,默默地做著大家來不及做的所有善後事。
循蹈形容他是文靜的淘氣包,他笑點超低,經常笑到捧腹,自以為有幽默感的人在他這裏會得到最大程度的滿足。
魏洛這個人,無論眾人決定做什麼,他從不反駁,隻管跟著,好壞都照單全收。不愛抱怨,也基本沒惱過。其他幾隻貨打鬧,他也不偏不倚,在旁作壁上觀,顧自消遣。
見他一人坐在岸上,大家夥兒輪流喊他下水,但天氣漸涼,他不打算去摸魚,就獨自一隅享受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對他來講,慵懶地看著麵前一片熱鬧,最是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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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副骷髏堆積成山,將循蹈困住。
她拚命地跑,不顧一切地逃離,轉瞬,她抬起頭顱粉碎、渾身血淋淋的陌生人,她手忙腳亂擦拭血跡,驚慌失措時,身邊的屍體被利刃剖開,她又撲過去擋住從屍體裏不斷流出的內髒……”
循蹈拚命掙紮,胸口急劇起伏,終於憋著一口氣從夢魘中驚醒。
剛才的一幕幕,毛骨悚然,額頭、胸前密密麻麻地滲出汗水,她不敢再入睡。
快樂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她心中惱火到極點。
頭好疼,她驀地仰麵倒下。
真不甘心落入這般田地,滲出的淚水由眼角滑落至枕上。
大家都嚷著高三是地獄,高三好痛苦。
循蹈盯著天花板,目光呆滯。
她一遍遍回憶,比起現在,高三絕對是擠進了幾隻小惡魔的——天堂。
淚珠又不爭氣地湧出,循蹈閉上眼,她想回去,她想重返天堂。
她在腦海裏,喚出不久前的妙趣日子,拚命想擠走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