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生命,不可因死魂塗炭。”
“哦,這些被困了千百年的魂魄,不屬於你的蒼生……我,也不屬於……
現在,隻要你閉陣,這千年怨魂還有我,就是元梧真人降的又一邪物了。”
“你會……”傅長蘊擰眉,老淚模糊視野。
“我會怎樣又如何?隻要我說沒關係,我說可以,你又哪裏會在意?……或者不必這麼麻煩。”
千傾吐出口中的桃核,握在手中,放在心口,默了一會,決絕地朝著傅長蘊伸出手,道:“你我之間的種種,如此桃核,灰飛煙滅!”
她手中的桃核化作粉末從手指尖飛泄而下,消散的幹幹淨淨。
“現在我隻是這群怨魂中的一員,你,可以閉陣了吧……”
傅長蘊沒有閉陣的意思,依然凝著淚眸望向被黑氣縈繞的千傾。
城內沒逃出去的貧苦百姓被陸陸續續逃出陣的怨魂折磨得慘叫聲穿雲而出。傅長蘊忽地醒悟般,開始閉陣。
千傾揚起苦笑,還是如此,無法逃離的命運。
困在陣內的怨魂沒有了獵物,還殘留意識的魂魄猛然撲向千傾,發覺是她出賣了群體,欺騙了它們!其他的魂魄跟隨它們一起撲向千傾,猛烈撕咬分食她的魂魄。千傾寄居的肉身早已碎裂,而魂魄被瘋狂啃齧,卻連慘叫也無法發出。
傅長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一幕,撕心裂肺地喊:“千傾!!!”
那些飄出陣的桃核的碎末一點點飛向傅長蘊,閃著不尋常的光芒。傅長蘊含淚拿出隨身的空憶鏡,桃核碎末飄落在鏡麵上,就不再閃光。
這是千傾給他的記憶。他看過後,明白了這座城是將被屠城的淪陷之城,也想起了願自己犧牲解開共生鎖的千倚,他看到了千傾為不影響天下運道,小心翼翼,費經周折地找到了菩提淚的死胎。過去五十年間,日日勤奮忙碌為尋消解怨魂之法,每四年就要離開才熟悉的人和物,再次在世間流浪,還要忍受頻繁的精神之痛……
如果你認識過去的我,就會理解現在的我,長蘊,我方才的話,都是假的,不過是為了你能下定決心……我怎麼可能自願與你一刀兩斷……把我記好了,即使我消失了,你還記得我,就不算灰飛煙滅……
傅長蘊雙眼爆紅,急火攻心,口吐鮮血,忽然間心間一股巨大的洪流席卷了他。
“逆天而行,必受天譴。”這是師父最常告誡他的話。
去他媽的!我已經受了天譴了!
傅長蘊立刻施逆時邪術。逆時——將身體逆轉時間,回到當初最強盛的身體狀態,甚至強百倍,視施法者功力而定。他要留住千傾,要承受得住怨魂,就必須把自身化作最結實的容器,為此,他化去畢生功力。
“但是呢,邪術隻是稱謂,之所以有人把它們稱為邪術,不過是要的起好處,受不起壞處罷了!哈哈哈你說這群人是不是玩不起?”師父大笑著,一邊用拂塵敲小傅長蘊的腦袋,一邊道:“邪不邪,還是看施法的人,為了什麼而施法……為師就滿足你們,傳你們幾樣’邪術’,日後,絕境之處可施,但要自己玩得起哦!”
傅長蘊眨眼間回到當初,和千傾初見的模樣,身量清瘦頎長,麵容清俊,仙人之姿。
他破開法陣,衝進陣中,同魂魄已是千瘡百孔的千傾連結共生鎖,與之同受魂魄撕裂之痛。共生鎖,不僅在於體之共生,也在於魂之共生。即使千傾的魂魄遭受重創,吸收傅長蘊的精神力,與他均攤傷害,也不會灰飛煙滅。
剩下的,就是封存怨魂了……可因為陣破,怨魂四散亂竄。千傾殘剩的魂魄已經模糊了自己的意識,而怨氣大漲,眼看就要同其他怨魂一樣了。她隨著一部分怨魂飛出陣外。
傅長蘊先施法補陣,將還殘留陣內怨魂封存在自己體內。卻沒有注意千傾的魂魄飛去了哪裏。
城牆上,千傾占據的身體,名為“蘭決”的被捅穿的身體旁趴著一個痛哭流涕的小姑娘,正是阿桑。千傾充滿怨念的魂魄生出惡毒一念,她重新回到那具身體。
“憑什麼?!我憑什麼為了螻蟻們白白受苦!!”蘭決突然睜開眼,中氣十足地咒罵。
“姐姐!我找大夫醫你!你不要死!”
“我不會死!此世不亂,我怎甘白白死去?!阿桑,你拿好這個。我就在這裏。”蘭決緊緊握住阿桑的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傳入阿桑體內。阿桑承受不住,大叫起來。
逃出陣的怨魂慢慢向此處聚集,千傾將它們一股腦全交給阿桑。
“哈哈哈哈哈哈!我願這天下生靈塗炭!這就是我千傾送給天下的大禮!”
“阿桑,快跑,不要被那個男人抓住了!你日後定要為我報仇!!!記住他!記住天下每一個人!”隨後蘭決就沒了聲音。
阿桑震驚而悲傷,姐姐說的那個男人正朝她飛來。她渾身充滿了力量,化為妖身,震翅一飛,就是一千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