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忐忑著掏出懷表,看著鍾麵上緩緩挪動的秒針像步履蹣跚的老黃牛一樣,聽著司儀不慌不忙地介紹一件一件的拍品,恨不得鑽進表裏推著時間走快一點。
終於,到最後一件了。
滔滔不絕介紹了一晚上寶貝的司儀快速瀏覽手卡上的字,絲毫沒有因為工作太久顯得疲倦,反而越發心潮澎湃。
“各位貴賓,接下來讓我們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請出今晚最後一件,也將近幾年所知的最價值連城的一件寶物出場。”
雪白的手套在耀眼的燈光下仿佛披上了淡淡的清輝,忽然,台上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僅留下一束追光,跟著白手套所指的方向款款移動。
最後,停留在一大口炫黑大木箱上。
司儀激動地念出手卡上的最後一行文字——“戰國早期諸侯墓青銅編鍾一套”。
這話一出,無疑在深不可測的湖底扔下了深水炸彈,頓時掀起無數巨浪狂瀾。
一堆自詡見過世麵的行業巨子一時間像沉不住氣的小孩子,紛紛低下頭和身邊人低聲議論,嘈嘈切切亂哄哄一片。
台上司儀的話音遺落,於孟甫就聽到身後的老頭子們忍不住驚呼:
“一套?”
“是一整套的意思嗎?”
“上個月才在河南被發現的那個戰國墓嗎?”
……
當然,也有很快沉下心來從張計議的,譬如左後方兩個的討論聽起來就很精明。
“唉,早知道有這好東西,剛才就不花力氣搶什麼雞缸杯了!褲兜子都空了!”
“想開點,你就是把祖宗八輩的身家都押上也不見得夠個零頭。等著看好戲吧!就為了這玩意,待會兒還不知道會喊出什麼嚇死人的價錢呢!”
……
於孟甫聞言微微一笑,鳳眸流轉,眼底的精明毫無保留地露了出來。
這一刻,他躊躇滿誌、勝券在握。
台上的燈光再次亮起,司儀情緒高昂,望著台下興奮地說:“這一件寶物,相信我無需再做多餘的介紹,早在月前轟動全國的河南戰國墓葬的新聞裏,它的身影和價值就早已廣為人知了。這次,沒有底價,沒有任何專家的鑒定和收藏建議,直接開始競拍——”
整套戰國墓葬的編鍾,無需任何解釋,任何一個稍稍了解中國曆史的人都能懂得它的價值。
台上,司儀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拍著胸脯舒緩緊張激蕩的情緒,停下了倒數。
台下,嘉賓席上緊握著號碼牌的老板們亦是目光緊盯那幾口大箱子,在司儀的講述中不可遏製地亢奮起來。
“三、二——”
離競拍開始隻剩最後一秒倒數,刺耳的警鈴聲穿徹整棟大樓,台上的幾口大箱子旁瞬間站滿了從各個方位狂奔而來的荷槍實彈的專業保鏢。
工作人員驚呼“火警”後,急忙帶領來賓往安全地帶撤離。
匆忙之間,於孟甫隻好帶著幫唐婉嫣管理資產的那位經理人一起走。
方步雲看著前來照應自己的於孟甫麵露難色,“於老板……”
“她把全副身家都交到你手裏了,你想有事?跟我走!”
大廳裏人員眾多,各家老板又帶了自己的隨從護衛,一聽說有事了,都擠破腦袋衝進來找人。
一時間被擠倒、絆倒,或者磕碰到手腳的人多到數不過來。
場麵頓時混亂不堪,於孟甫瞅準機會拉著方步雲率先從安全通道離開,將烏泱泱一大群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人員才全部疏散完畢。
匆匆安頓好方步雲後,於孟甫便開始在安置點四處找尋從大樓裏逃出來的人。
可找了幾圈都沒見著唐婉嫣的蹤影,甚至沒有人聲稱在逃跑途中遇見過她。
於孟甫不甘心地又問:“那你見過一個瘦高個的年輕男人嗎?就是梨花堂的段老板。”
那人茫然地搖搖頭,“沒有。”
於孟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管不顧地往樓裏走,卻被戒備森嚴的警衛攔了出來。
“先生,裏麵危險,您現在不能進去。”
於孟甫高聲喊道:“可我的妻子還在裏麵。”
警衛冷靜地瞧了他一眼,反問:“你們剛剛沒有一起逃出來嗎?”
這一句徹底把於孟甫激怒了,“我要是和她一起出來還用來這跟你廢話?”
“請你冷靜,同時也相信我們!”
於孟甫煩躁地甩開那隻想要將自己製服的手,抓耳撓腮,最後隻能再次回到那名警衛跟前,無力地說:“對不起,我真的必須進去。我的妻子兩個小時前剛服用了催眠的藥物,她很可能睡得很沉,沒有聽到你們通知撤離的聲音。”
警衛沉默地抿唇,將他通身反複打量了幾次,無奈把警戒線拉開個口子,囑咐他說:“好吧!我可以放你進去,但你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