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上費曉的時候,時間不過七點半,可她卻執意要去吃南城西端的阿婆拉麵。
擁堵的路段,來到南城西端的時候,卻已經是八點二十了。
西城區是工業老地,四處破舊的廠房和黑漆漆的道路,讓人心裏有種破敗的壓抑感。
“就是那家。”她開心地指著不遠處那家拉麵館說。
在那開心的臉上,瞧不出任何昨夜的端倪。
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阿婆拉麵館。
我停好車進去的時候,費曉已經點了兩碗拉麵。
兩碗,對於我來說,很是尋常的拉麵。
她旁若無我地吃起來。
我看著那碗拉麵,卻沒有多少食欲。
“你怎麼不吃?”她問。
“不是很餓。”我說。
那刻的腦海裏全是要跟童歌回老家的事情。
今天周四了。
要麼今天,要麼明天,最晚後天就得回去準備婚禮。
到時候,雙方家人都會見麵。
如此緊張的此刻,費曉卻在吃拉麵。
如此一個急促而真實的婚禮,主角是她的老公,她卻能心安理得地吃拉麵?
她究竟是在乎,還是不在乎?
究竟是玩弄,還是捉弄?
捉弄我骨子裏的怯懦,玩弄我對感情的柔軟?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她低著頭,吃著拉麵問。
“南城西開發區。”
“對也不對。對你來說是南城西開發區,對於我來說,這裏是三礦居民區。”她說著,又扒了一口麵條後,看著我說:“你快嚐嚐。”
我看著她那漂亮的眼睛,看著她那清澈到眼底的明亮,便覺得自己似是將她考慮得太過深沉了。
她這麼大,能有什麼心思呢?
於是,慢慢拿起筷子,伸手去拿辣椒和醋。
“你先這樣吃幾口嘛。”她說。
我聽後,便放下辣椒,那麼吃了起來。
快吃完的時候,她坐我對麵認真地看著我問:“好吃嗎?”
為了不掃她的興,我說了句:“好吃。”
可是,她卻搖搖頭,笑著說:“其實一般般的啦。”
“既然一般,為什麼要帶我來吃?”我說著,繼續吃。不想浪費糧食。
“因為,這裏麵有我媽媽的味道。”她說。
我聽後,低著頭,嘴角的拉麵忽然就有了別樣的味道一般。
吃進嘴裏後,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的簡單,內心裏忽然就忘了剛才拉麵的滋味了。
“如果我媽知道我遇見了你,她肯定會特別高興。”費曉微笑說。
那微笑實在是純美得過了分寸,將整個拉麵館都映襯得升了檔次一般。
“這拉麵館……應該不是你家開的吧?”我說。
費曉微笑看著眼前的拉麵,笑著搖頭說:
“不是。小時候,我就住在這裏。那時候這對麵就是工業區的住宅樓,但是,現在拆了。那時候,我爸做生意特別忙,我媽也忙,我放學之後到了晚上七點多媽媽才會回來。回來之後,家裏也沒什麼飯,我媽就帶我來吃拉麵。就是這個阿婆拉麵,還是那個味道,雖然不是真實的媽媽,但是,吃到這個拉麵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媽媽就在我身邊似的。今天,你見到我媽媽了。這就是我記憶裏的媽媽。”
剛才吃得太急,聽她那麼說的時候,忽然很想再來一碗。
可是,想了一想,便又作罷。
即便嚐了,又能如何呢?
那種對父母的在乎和記憶,是每個人獨有的、不可分享的記憶。
猶如家家難念的經,別人很難感同身受地去讀。
此刻聽到她的敘述,我內心裏卻仍糾結於回老家結婚的事情。
“我始終不解,你為什麼讓我昨晚去找童歌。”我說:“你既然想到了她的難受,也該考慮到我的難受。”
費曉安穩地坐在對麵,看著我的目光極其清純,挽了挽耳邊的發絲,輕聲問:“如果我在外麵有那麼一個男人存在的話,你會讓我去結婚嗎?”
“絕對不會。”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