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費曉的眼神忽然就有愧疚一般,看著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對,我看到了。如果你不想給我的話,我不會強要那些股權。但是,你不該騙我。”我說。
“那你回來,我告訴你為什麼。”
她說著,轉身便回了家。
我怎麼可能不想知道答案?
拎著行李便跟上了她。
回到家之後,她徑直走向了臥室。
我便跟著走了進去。
她坐在床頭,神情有些低落,完全沒有了上午時的灑脫和自然,像是個做錯了事被發現的孩子。
“說吧。”我幹硬地問。
感覺,我們之間似乎已經到了該談分手的時候了。
就像很多情侶一樣,口口聲聲說著愛對方,卻還是不得不分手。仿佛那一切都是因為愛才分手的。
“你過來……”她輕聲說。
我慢慢站到她跟前,靠在她對麵的牆壁上,低頭看著她。
她似是有些煩惱,伸手將馬尾解開,柔順的發絲散開之後,慢慢抬頭看著我。
我知道我這刻有些憔悴,昨夜在車裏待了一夜,胡子拉碴的,怎能不憔悴?
“你坐下。”她拍了拍左手邊。
我猶豫片刻,便慢慢坐到她旁邊。
剛坐下,她便用手攥住了我的手,沒有說話。
房間的地暖很熱,窗外的霧霾散開之後,陽光透進來,加深了溫暖。
我們兩人在這種溫暖的安靜中,默默沉思著。
在這安經理,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激動,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倔強,就像是被別人指出了自己身上的一個缺陷之後,努力想要去狡辯的倔強和緊張。
焦躁、焦灼、煩悶的感覺總是在心頭湧蕩,尤其,這還是被最愛的人指出來的錯誤。
“對不起……”她忽然說了一聲。
那一聲對不起,
溫柔地湧進了心房。
而後,所有的煩亂在那刻間,便減輕了很多很多。
整個人也慢慢恢複到了理智中。
“對不起……可能是我太著急了。”她溫柔地攥著我的手說:“我不該那麼直接、不該那麼狠心地說你。好為人師似的。”
“……”我聽後,有些煩悶地抽開手,放到自己膝蓋上。
看著麵前牆壁之下那精美的金粉踢腳線,忽然就感覺到一種精致,費曉的精致。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粗鄙。
我們終是兩個世界的人。
無論是各自的成長,還是各自的環境,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的高貴,她的高雅,她的氣質,她的氣度,等等等等……都不是我一個縣城來的男人所能媲美的。
大學畢業後的這麼多年,雖然我和費雪結了婚,可是,我並沒有因為婚姻而改變什麼。
我整天忙著工作,忙著照顧子墨,我成長了什麼?
我沒有錢,所有的錢都給了費雪;我想著發展公司,七八年的時間裏,也隻是發展到一個亂七八糟加起來總資產才剛剛過千萬的小公司。
而且,那公司還不是我自己的法人,不是我自己能說了算的公司。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說得都是對的。我很懦弱,也很自卑,而且,骨子裏卻還有種窮人的死要麵子活受罪。我家裏很窮,我當初也覺得自己配不上費雪。可是,費雪說她懷了我的孩子的時候,我就想著好好努力。可是……
“可是,誰會想到孩子竟然是徐年堯的。那時候,他們家人不待見我,費雪也經常看我不順眼,但是,我自卑地認為都是自己的問題,既然窮,就該去承受這些冷眼。在朋友和同學的眼中,他們都覺得我是個成功人士,可是,我內心多麼自卑、多麼傻,我其實很清楚很清楚,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就像是我父母,他們身體都有病,我卻沒有錢給他們治療。就像是我姐跟我借錢,我和費雪明明手裏有錢了,可是,可是我卻不敢拿出底氣來向費雪伸手要錢,如同一個女人般等待著她大發慈悲。我覺得一個男人向女人伸手特別沒麵子,可是,我卻又做了一個男人最沒麵子的事情——就是贅婿一般活在費家……
“我能感覺到費雪對我的冷,可是我自我卻安慰這一切會慢慢變好;我能感覺到費家對我的鄙視,我卻告訴自己還需要努力。我活在費家,就像是童歌活在夜場裏一樣,我們都陷在其中,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卻還懦弱地不敢踏出去……
“因為,我們不知道踏出去之後,未來等著我們的是什麼。我們骨子裏仿佛有種天生的順從感,有種習慣性向高貴屈膝的奴性。直到父親死後,那些恨意鋪天蓋地瘋狂湧過來的時候,我才真正地清醒過來。可是,卻跟你所說的一樣,我沒有了自強的能力。我如同那些卑微到塵埃裏的人一般,從一個老實男人,變成了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這,其實,也是因為我骨子裏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