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是京戲的內行人,自己也差點成了這行的人,想起來也挺可惜的。沒事就放出來聽聽,弄得慵懶的很,成天窩被子裏貓冬。床都不樂意下了。
“蘇勝,你回來了?”
“回來了,最近咱們學校來了個東洋鬼子……不對,是日本交換生,你可不能見了人家就叫東洋鬼子啊,我可賠不起。”
蘇勝一邊脫外套一邊甩掉兩隻鞋。學校統一供的暖,屋裏跟烤爐似的,穿背心都嫌熱,弄得人口幹舌燥的。
蘇勝和江延的屋子,不能說是整整齊齊,隻能說是像個狗窩,雖然亂,東西都是幹淨的。
“然後呢,你怎麼突然跟我提東洋鬼子了?”
“然後啊,內個小鬼子正好就是咱們班的,還正好是個醫學生,老張就想讓我們幾個跟他交流交流,順便內篇《與外國友人談醫學》的論文寫了,這不,就回來了。”
江延一臉的不屑“就這?沒了?”
“沒了,你還想要什麼?要拳頭嗎?”
“去你的。”江延從斜挎的軍綠色書包裏掏出來一遝報紙,“青上時報”四個大字用花字體印在報紙中央。“來,看看報紙,上麵的新鮮事可多了。都怪你,逮著個機會就往外跑,把我晾宿舍裏也不管,無聊死了都。”江延越說聲音越小,低著頭兩隻黑眼睛瞪著蘇勝。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虧待了我們江江,今天晚上好好犒勞犒勞你。”
“你真是……不知羞……起開吧,影響我聽戲了都,戲都聽不見了。”
蘇勝把手機聲音放到最大,好好欣賞這能把江延都迷住的東西。
“誒,這個字兒,唱合音兒好聽誒。”
蘇勝和江延的又因為不知道什麼突然鬧掰了。安靜的宿舍樓裏回蕩著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大聲的吼叫。
“內個字,就該唱尺,你自個兒聽聽,是唱尺好聽還是唱合好聽,聽聽!”江延指著桌子上一張密密麻麻的工尺譜,戲詞旁邊都畫滿了類似於“工”“尺”“上”之類的符號。
“我覺著他就該唱合!唱尺就是不對勁兒,不好聽了那就!”
江延一聽這可就來氣了,他懂戲還是蘇勝懂戲?“你懂戲還是我懂戲?!那唱合能好聽嗎?低了四個音兒了都,人家內原譜就是尺,就是好聽!不可否認的那是!”
“他,就該唱合,我覺得合好聽!我怎麼就不懂戲了?”
江延早就被氣的說不出來話了,他對這幫不懂戲還糟蹋戲的主就不能和顏悅色的,指定得罵上兩句,動手都是正常的。
“你懂個屁你懂!你是不是審美都跟那東洋鬼子同化了?我早就說了,別跟內東洋鬼子鬼混!見著日本鬼子,要麼一拳打上去要麼躲著走,你非得跟他好,我就說了沒什麼好東西!”
“內不一樣,我怎麼就同化了?再說佐藤笙本來就不是什麼壞人,審美有什麼毛病啊?”
“我說他唱尺就是唱尺!就是不唱合!你樂意跟誰強跟誰強去吧!我是不伺候了!”
江延憤憤的抓起宿舍鑰匙,大步跨出了宿舍門。
“框!”關門聲震耳欲聾。
“找方子去吧,方子懂戲。”
然後經過江延一係列的解釋,就出現了下麵一幕。
“你也覺得唱合好聽?!不是,你們那審美是不是都跟那東洋鬼子同化了?!那前麵都是高音突然冒出來一個低音能好聽嗎?啊?”
“不是被同化了,是真的唱合好聽,不信你自己唱唱聽聽,真的。”
“你都不開動你的小腦筋想一想!我怎麼唱!?我怎麼唱?!”
江延默默的走在街上,深冬時節,哈出來的,都是一口口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