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因著將要上去領獎,位置被安排在了稍微靠前的地方。
這邊才剛坐下,便聽到後頭有人在喚她,石青回過頭來,隻見趙然正偷偷指著一個方位衝她使眼色。
石青順著她的指向瞧過去,一眼就瞧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被安排在了第一排,靠近中間的位置,就挨著校長坐著。
而她就坐在了第三排,他的斜後方,一抬眼,可以輕而易舉的見到他的側臉。
若是方才在外頭,那麼匆匆的一眼,隻以為是自己瞧錯了話,那麼,此時此刻,人就對方就坐在自己跟前幾米開外的位置,顯然就是呢。
除了前幾次私底下單獨吃過幾次飯以外,大部分時候皆是那麼一大幫子聚的,有時眯著眼,瞧著一副吊兒郎當的相,卻沒有想到正經的樣子竟然是這樣子的。
也是呢,他們那一幫子中,瞧著個個不著調的,隻是,又豈非是個簡單的呢?
許是年輕,又生得英氣俊朗,端得一副沉穩的做派,在一眾大肚便便的中年、甚至是老年堆裏顯得格外的招眼。
隻聽到坐在旁邊有兩個剛畢業的年輕老師,正指著偷偷地議論著呢。
石青默默地瞧了他的背影一眼,便很快的收回了視線。
慶典的流程與往年一樣,或者說學校但凡有個什麼大型的活動,流程大多是大同小異的。
無非先是校領導挨個發言,總結及歌頌在過去的這一年裏,學校取得了怎樣的輝煌、榮耀之類的,然後展望新的一年,及未來這些年,學校有著怎樣的規劃及目標之類的。
有的領導發言一板一眼,催人哈切連天,有的領導妙趣橫生,惹得全場數千人一齊發笑,場麵倒也壯觀。
石青跟著聽得很認真。
隻明明很認真的,到最後不知怎地,竟莫名其妙的就發起呆來了,隻目光有些微微呆滯。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慷慨激昂起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遠遠的也沒留意聽。
隻隱隱聽到什麼邀請特邀嘉賓徐先生做捐獻儀式的致詞之類的。
然後就感覺整個場所的氣氛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隔了有些遠,這日佩戴的是隱形眼鏡,許是許久沒戴了,隻覺得眼睛裏有些癢癢的,便將其取下來了,一時,舞台上的人也看不真切,隻忽然覺得那聲音有些許熟悉。
她微微的眯起了眼,順著那舞台望去,視線裏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盡管如此,於朦朧中那樣醒目的身姿總是讓人忽視無略。
雖不甚真切,但那舉手投足裏,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她隔著人群遠遠的看去,隔著偌大的人群,就如同隔著整個世界。
這才知道,學校那棟新的體育館就是他出資捐獻的,非但如此,便是學校裏有好些獎學金、困難戶的補助等一些扶貧項目的讚助,都有他的份。
學校此番回了許多校友,舉行過捐獻儀式後,便是與石青有關的師生表彰大會了,表彰大會過後便是學生們帶來的才藝表演。
他是頒發榮譽證書的嘉賓。
她是接受榮譽證書的老師。
站在同一個舞台上的那一刻起,石青便覺得極為不自在,不為別的,僅僅為著自個身上的這身穿戴。
從小到大,隻從未覺得有比這樣還要難看的時刻。
是啊,口口聲聲的說不要,不適合,太貴了,可轉眼就背著穿著四處招搖過市呢。
明明已經與人···算是劃清界限了吧,可是還將人送的衣服美滋滋的穿在了身上,還是在這樣如此重要的場合中。
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就好了。
石青一直微微低著頭,壓根不敢看對方的眼。
他禮貌而有涵養的與前一名獲獎的老師握手道喜,到了石青跟前,隻接過了禮儀手上的榮譽證書,禮貌的遞到她的手中,她還未曾來得及接穩,他就提前鬆開了。
石青嚇得一跳,隻忙眼明手快的弓著身子,好在一把接住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視線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微微的嘲諷。
他伸手與她握手,極為敷衍的道了一聲:“恭喜。”
很快便將手抽了,不再多看一眼,走向了下一位。
她嘴裏的那一句謝謝一時被卡在了喉嚨裏。
不知道是如何下的台。
隻一邊走著,一邊朦朧的想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啊!
終歸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麼?
橫豎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的,甭管旁人如何看待你,你是怎樣地,好的,壞的,且又如何呢?
接下來是便是欣賞學生們的表演節目了。
雖然外頭天氣不大好,但是絲毫不影響此番校慶十分順利、圓滿的舉行成功,據說這次校慶,學校是碩果累累。
校慶結束後,便是校友的聚會,學校亦是在酒店安排了晚宴,特意宴請了一些舉足輕重的人士參與。
石青等幾個獲得了表彰的老師被邀請坐在了頭兩桌,挨著領導坐一桌,隻覺得誠惶誠恐的。
原來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士,那敬起酒來,絲毫不比外頭那些個跑單子的啊,做業務的啊來得輕鬆。
石青一貫有些拘謹,且是喝不了幾口酒的,與她同一桌的那個小姑娘,那敬酒的說辭乃是一套一套的,且說話落落大方,毫不見拘謹,惹得飯桌上一眾領導樂的直紅光滿麵的,相比之下,石青隻覺得自個有些上不得台麵。
偏偏那個副教導主任還單獨點了她的名,催促著:“小石啊,不要窩在飯桌上不起身啊,瞧見沒,校長那桌你得去敬敬酒了,咱們這一桌的都去過了,就差你一個呢!”
說著隻替她將她的酒杯滿上了。
石青一時推脫不過,隻得硬著頭皮端著酒杯過去了。
偏生有人趕在了她的前麵,兩人一前一後過去的。
她本是打算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說辭,意思意思應付一下就行了,結果前麵的那位女老師乃是個豪邁的,不但與每一個挨個單獨敬了酒,挨個說了一長串不同的敬酒詞,一時氣氛上來,竟然還喝起了交杯酒來了。
石青見了直打退堂鼓,不料,卻被教導主任一把逮了個正著,直道著:“哎哎,小石,你來得正好,你今天獲得了表彰,怎麼的也得敬一敬為你頒獎的人啊!”
說著,隻笑嗬嗬的對著坐在對麵的主賓位置的人道著:“喏,徐總,這位便是咱們學校裏的優秀教師小石,乃是咱們學校一等一的,難得的才氣美女,您今個還為她頒獎來著,嘿嘿,我看你們兩個一個男才,一個女貌,又如此有緣,怎麼地也得碰一個吧!”
說著,教導主任隻對著石青使了個眼色,道著:“這美女敬的酒,徐總定會賞這個臉的···”
教導主任說完。
石青抬眼,便見對麵的人看了過來,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石青隻有些尷尬,見飯桌上的人開始打趣了起來,無非是好不容易逮著了個她這樣的單身女子,便玩笑似的與同樣單人人士的他湊成一對了,這可是酒桌上的常態。
他是學校的貴賓,是學校的錢袋子,學校自然是小意捧著、敬著。
石青隻得硬著頭皮,對著他遙遙舉杯,低低的道著:“我敬您一杯,徐總。”
說著隻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喝到最後一口忍不住咳了咳。
飯桌上的人都拍手叫好。
卻見那人見狀,眯起眼看了她好一會兒,半晌,隻端起了桌前的酒杯放到唇邊輕輕地抿著一口,嘴裏低低地道著:“幸會,石老師。”
石青見狀有些意外,倒也心下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