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睡的很沉,仿佛完全和外界隔絕,靈魂與他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他卻感覺自己的存在如此真實。
又是熟悉的夢,隻是這次籠罩著他的是無邊無際的孤獨感。
在某年秋季枯燥,灰暗而瞑寂的長日裏。
沉重的雲層低懸於天穹之上。
他邁著略微虛浮的腳步,穿過一片陰暗的,荒地般的小道。
最終,當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記憶中破舊的鐵門展現在了眼前。
仿佛屹立在那個地方很久,寧玉不太記得它過往的模樣,但僅僅是一瞥而過,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鬱便滲透了他的內心。
望著門口周圍稀疏的景物,圍牆荒蕪,衰敗的樹遍體透著白色。
寧玉沉默著,他的心在冷卻,下沉,顯出疲軟的病態。
無論平時的他多麼樂觀向上,這個地方永遠都是他心底最不願觸及的角落,但卻隨著涼洺的又一次催眠變得更加清晰。
畫麵一轉,寧玉又是蹲在旁邊的角落,可以清楚的看到大門,以及那些被領養的身影。
看到幾人臉上的笑容,寧玉就在想,大概他們是快樂的吧。
日複一日,寧玉慢慢長大,也認識了一個小女孩,門牙掉了一顆,紮著雙馬尾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麵,而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寧玉不知道應該作何感受,因為他知道不久以後女孩兒就會被領養,但這隻是他的夢或者過往的記憶,如同一幀一幀的電影畫麵,他在裏麵,無力阻止。
寧玉好像已經忘記了女孩兒的名字,隻是感覺非常依賴她,而且兩人抱團讓寧玉感到很溫暖。
直到女孩兒毫無征兆的被接走,原本寧玉並不知道,後來找不到女孩兒,他就又去蹲在門口的那個角落,那時候才看到女孩兒,或者是她上車時不經意露出的一片衣角。
寧玉仿佛意識到什麼,心裏空落落的,但他沒有哭,愣愣的看著車子越開越遠。
直到車子快要消失的時候,寧玉才邁動腳步,然後越來越快,身後仿佛傳來騷亂的聲音,但他已經聽不清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夜幕降臨,此時的他隻是感覺彷徨失措,猶如失去眼睛的小獸,胡亂的穿梭於沒有方向的地方。
路變的坎坷,直到某一刻他的腳步踩空,隨之而來的便是黑暗。
等寧玉又能看清周圍事務的時候,意識已經回到了孤兒院,這次他好像正被幾個比他壯的男生欺負,看樣子已經過了上小學的時候。
這時的寧玉已經非常沉默寡言,任憑別人對他拳打腳踢都不反抗,等那幾個男孩兒打累了,看著躺在地上的他發出歡樂的嘲笑,然後一哄而散。
寧玉強撐著起身,身下有一本破舊的畫本,依稀記得這是女孩兒唯一留給他的東西,隻是如今的他想破腦袋也回憶不起女孩兒的臉,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再之後,孤兒院的人越來越少,寧玉被留了下來,因為沒人會喜歡沉默寡言的孩子,所有的父母都希望孩子活潑好動。
寧玉渴望有家,無比渴望,所以他把那本破舊的畫本用塑料袋包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埋在了一顆小樹下,當他再次起身時,眼神異常平靜,但嘴角卻扯出了一抹笑容。
可惜的是寧玉依然沒有家,因為年齡太大了,所以他被送到了學校,從五年級開始讀書。
而他也終於學會了對別人笑,也會和別人開玩笑,平靜的和同學訴說自己是孤兒的事實。
走到哪兒都有明裏暗裏嘲笑他的,隻不過此時的他大都一笑而過,但眼底深處的落寞誰也看不到,甚至連他自己也時常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