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卿雲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還是這張木床,隻不過現在這張木床上麵的木漆還沒有完全退幹淨,上麵也沒有躺著人。
四周的陳設擺件,簡單的甚至像沒有人住過的樣子。“看來很快就有結果了。”
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天邊正泛起魚肚白。本應寧靜的外麵,突然間吵鬧起來。
卿雲隨著聲音走出房門,一個十多歲小男孩,身穿單薄粗布麻衣的爬在院內的砂石上,向前可憐摸索著,粗糙的地麵混著石子劃破了他的小手,覆在眼前的白布也早被淚水打濕。
他夾雜著哭腔聲音悲慟淒涼,害怕發顫的不斷呼喊著:“娘,你在哪啊?我為什麼聽不見你的聲音。娘,你還在嗎?求你不要丟下我。”
門口背著包袱的纖弱婦人,扶著破舊的木門終是不忍的轉回了身子。
那婦女頭發灰白,蠟黃的臉上透著憔悴,一雙失去活力的眼睛泛起了淚花。
她看著倒在地上的孩子,不忍的上前幾步抬手想要將他扶起。地麵的摩擦發出了輕輕聲響。
猶如溺水中拋下的一根繩索,他想要緊緊的抓住,他從未有像現在般恐懼未來:“娘,你還沒走是不是。我再也不會生病了,我也可以種樹,我不是個廢物。求你…”
可就在婦人心軟的即將要觸碰他的那一刻,從院外進來的身穿棉衣的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重重拽了出去。
男孩雖然看不見,但殘忍拉扯的聲音卻清晰的傳進了耳中。
門外的男子隻是瞧了男孩一眼,便憋不住生氣的對婦人道:“清娥,你才三十不到。可你瞧瞧你自己現在的模樣。”他指著地上的孩子:“這個家已經把你熬幹了,你對他們爺倆仁至義盡。那個沒良心的在你懷孕時,還出去風流,最後欠了一身賭債夾著尾巴回來求你。你心善為了給他還債,最後奔波的早產。可你要典當籌錢帶這個病兒去治病的時候,他卻做了什麼。他在你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偷了你娘的遺物連夜跑了。直到現在再也沒回來。若這是個女娃娃,豈不早早就被他賣到了窯子裏換賭錢。”
他瞧見婦人神色軟了下來,望著她道:“你仔細想想這十餘年裏,就他作死的模樣。要按我說,沒準早就死在了哪個齷齪角落裏。”他苦口婆心的繼續勸道:“而且這些年你賺的銀子都換了湯藥,可他從娘胎帶出來的眼疾根本沒有好轉,你若再把這個拖油瓶帶在身邊,早晚被他拖累的早下黃泉。”
他雖口出惡言,可他心裏心疼。若非當年陰差陽錯,他又怎會與清娥相別十載,這次他好不容易將她重新尋回,又知曉她原來生活的這般淒苦,怎麼忍心再放手。
可他的病就是個無底洞,就算家裏悍妻一反常態的不言語,他也不絕會將自己的辛苦錢,花在這個孩子身上。
這孩子若怨隻能怨自己命苦,怨不得旁人。
男子見清娥抽泣哽咽,心頭一軟,輕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淚水溫柔道:“你在他枕下也留了點碎銀子,就讓他自生自滅吧。天快大亮了,他再這麼鬧下去,驚擾了鄰裏,你可就不好脫身了。”
清娥內心掙紮後,最終被生拉硬拽上了馬車,幾陣悉索和馬蹄聲夾雜著淡淡的哭啼聲漸行漸遠。
他口中的一字一句猶如尖針反複刺在心頭,地上的男孩強忍著淚水,就算咬破了嘴唇也未再發出一聲哭泣。
悄無聲息的緊握著手中的沙,卻在他看不見時一粒粒從指縫間流走,一雙手心終是什麼都沒能留下…
畫麵再一轉。
夜深了,霧蒙蒙的圓月好似嵌在了深藍的夜空中,模糊的讓人打不起精神。
一排排的燭火從窗格子上的油紙透出,正是飯時,卻獨有一戶還尚未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