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再見”之後,兩位在一間宿舍裏同住四年的舍友,彼此朝對方行了一個告別禮。
禮畢,伏懿和熊爍分別做出一個“抬腳踏上”的動作,兩架城區簡易飛行器,便分別出現在了他們的腳下;繼而毫不停歇地,載著兩人,向不同的方向飛去。
這份友情,到此為止,可能是逗號,也可能是句號,然而,大家都沒有絲毫留戀。
他們本就來自不同的收容星,若是都能留下,以後定有相見之日,那時再把酒言歡也不遲;而隻要有一個人被遣返原星,那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聯係了,此時惺惺作態,又有何用?
這一天,像伏懿和熊爍這種看淡別離的戲份,從第三十一號大學開始,直到第一百零八號大學為止,這七十八所大學的校門外,不知道上演了幾萬出,甚至幾十萬出。
舍友也好,情侶也罷,所有人都知道,現在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間。
留下來,就擁有了一切;留不下來,再深的情誼也隻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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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的七月七日,母星都會有大約兩百萬人,從不同的大學畢業。
排名前三十位、有著自己名稱的那些大學,它們的畢業生們,就不存在這樣的別離,因為這些畢業生們,根本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
通常,在這一年的四月之前,他們就已經拿到了相當優渥的入職合同;隻需等到九月,就可以去那些甲級、最差也是乙級的公司或者單位,享受三小時八班倒、每月十五休的快樂人生。
但是,那些隻能冠以數字排序的大學,它們的畢業生們,卻依然必須在為期九個月的求職季裏,苦苦掙紮。
這九個月內,如果沒有哪家公司或者單位願意接收他們,這些畢業生們,就隻能遵循“從哪來回哪去”的原則,被遣返回出生的收容星,安安心心地當一個無業者。
當然,看在他們受過母星高等教育的份上,像馬可總執掌、波羅副執掌這種收容星的掌控者,也不太會為難這些遣返原星的、曾經的大學生們;而且,通常都會在職權範圍內,給他們一些略微的優待。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反正,再怎麼不為難,再怎麼優待,三年之內,他們也是一定會自殺的;就算沒有勇氣自殺,也一定會瘋掉。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就像那位白雪小姐,在享受過五年天堂般的生活之後,連低頭這種小事,都已經做不到了。
更不用說,那些經曆過榮華,卻又被打落塵埃,再也看不到一絲希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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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深處,華夏大藥總部。
董事局裏的那場會議,還沒有結束。
裴秀峰董事,已經意氣風發地,講完了第六個議題,並獲得了一致通過。
在之前的董事會議上,這些議題他都不敢提出來。不要看平素裏董事會一團和氣,沒有任何人敢於挑戰自己,其實那都隻是假相,也並不能代表什麼。尤其是這些議題或多或少的,都會真正觸犯到他們的既得利益時,這些老狐狸們或許不會明著反抗,但一定會用盡辦法、找盡借口,讓這些議題無疾而終。
而且,根據“今天我不說話,明天就不會有人為我說話”的理論,哪怕隻涉及到一位董事的利益,其他十四位,也一定會選擇幫他,而不是這位小裴董事。
十五比一的劣勢局,避戰才是最好的選擇。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然聽起來很爽很有氣勢,但真正這樣去做的話,除了折損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威信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然而今天,和以前完全不同。
任何可能存在的不同意見,隻要裴自為董事長那張橘皮一般的臉轉過去,就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已經半隱退了近兩年之久,但隻要他坐在這裏,就必然能把會議開成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
“接下來,我要提出的是第七個議題,二九八二年度求職季,今天已經開始。我和我的父親商量過,今年,我們將要采用一些不同尋常的招聘方案。”
選擇七月七日開董事會,還請來了老董事長坐鎮,裴秀峰董事的目地已經非常明顯了,就是為了方便把手伸向招聘這一塊。早有明悟的董事們,繼續保持著無聲的沉默。
正好相反,就像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來一樣,大家都莫名的,有種“放心了”的感覺。
還是那句話,一朝天子一朝臣。公司已有的中下層幹部,幾乎都已經加入了各自的派係,有了各自的靠山;從新人入手,既是性價比最高的,可行性又是得到曆史證明過的。而且,這還代表著這位小裴董事,並沒有選擇激烈的魚死網破,而是考慮使用更為溫和的權力轉移方式——想要把新人培養成獨當一麵的大將,沒有十年功夫是肯定完不成的,而十年之後,在座的董事們,哪怕是最年輕的那位,也都已經進元老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