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星,亞細亞小別墅中區。
依然穿著一身預科星校服、紮著馬尾、穿著黑襪、甚至於就連那雙棉拖也沒換掉的白雪,正仰麵朝天,一動不動,靜靜躺在那張空氣水床的中央。
白色的月光,透過玻璃幕牆,溫柔地灑在這水床上,把她果露在校服之外的臉、手、還有脖頸,映射得一片慘白。
從任何角度來看,現在的白雪,都有如一具屍體。
尤其是掉落在她手邊的那本《十二年升考十八年模擬》,在晚風的吹拂之下,“嘩啦啦”地翻頁聲,更為這臥室,增添了近似於凶殺現場的詭異。
自從上次,在阿薩飲品的外聯部招待所見過明永健後,白雪就徹底斷絕了所有走捷徑的想法。
回來的當晚,夾雜著憤怒、悔恨等等諸多情緒,她開始以一種病態的亢奮,兩天三夜不眠不休,把自己的簡曆,投給幾乎所有的一丁公司。
這個檔次的公司,她覺得,自己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會被錄用。
然而,哪怕是這一點點的希望,也以極快的速度破滅了。
那幾天裏,她投出了大約八萬份簡曆,但得到的答案,永遠都是——
“否”。
別說“是”了,連一個“麵”字也沒有。
這是極為正常的;在智腦自動製作的那份簡曆裏,白雪有著三甲公司的入職履曆,而且,還是動用了“特殊人才指標”才進的三甲公司;但是,她卻在短短的兩三天之內,自動辭職。
智腦對序列、權限的相關設定,是非常嚴謹的。哪怕是一丁公司的董事長,也不可能憑著權限,查閱到三甲公司的內部情況;至於主持招聘的那些人力資源部部長,就更不用說了。
憑著之前的經驗和閱曆,那些主管招聘事宜的先生們更願意認為,這個流程,就是一個花花公子,為了騙取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歡心,而設計的圈套——這種自動辭職,或許是因為小姑娘發現了花花公子其實是有婦之夫;或許是小姑娘拒絕了一些比較過分的臨床要求;或許是花花公子已經玩膩了……
或者,反過來說也行——花花公子發現了自己其實隻是塊被利用的跳板;花花公子發現了對方其實是輛公共汽車;花花公子發現了其他不可言說的真相……
但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不管到底有沒有那位花花公子的存在,甚至不用管白雪還是不是完璧之身;反正,大家都覺得,為了這樣一個看簡曆就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工作能力的小姑娘,去得罪那位花花公子、或者說那位花花公子背後的人,是非常不理智的決定——哪怕僅僅隻是可能得罪,也犯不著。
這種全盤被拒,其實早在白雪的預料之中;但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她依然很傷心、很沮喪。
那種病態的亢奮,在投完簡曆之後,就已經完全消失了;憤怒的情緒,也被時間漸漸磨平;於是,白雪身上,隻剩下了悔恨、以及恐懼的情緒。
這兩種情緒,就像潮水一般包圍著她,讓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動彈。
隻要一動,就是萬箭穿心般的痛楚。
事實上,後麵的這段時間,白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下來的。
渾渾噩噩,有如行屍走肉。
要不是那位羅伯特先生,在每天的傍晚時間,還會來敲門,邀請她去喝一杯;白雪覺得,自己一定會活生生地,把自己憋死在這小別墅裏。
但是,今天,羅伯特先生並沒有敲門。
所以,哪怕現在已然月上中天,白雪也沒有想過起床、吃飯,或者說,僅僅是哪怕動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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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屁精羅伯特先生,已經徹徹底底地,迷上了這位同住在小別墅中區的小姑娘。
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連簡曆也懶得去投——反正投了也沒什麼鳥用,反而會因此而影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
是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華夏文化果然博大精深,隨便說一句七個字的話,就能這麼貼切自己的想法。
嗯,還有句四個字的話說得更好——醉生夢死。
自己可不就是在過這樣醉生夢死的日子麼?現在,是醉生,去了收容星,就是夢死——反正還有一年的享樂時間,足夠把這輩子的醉生份額都給浪夠!
以後到了收容星上,就老老實實的夢死吧;反正,據說隻要有精彩的過往,人就可以憑著這種回憶,好好地活下去……
羅伯特先生,是真真正正、一門心思地,隻想著好好浪完這整整一年的時間。
然後,就安安心心去收容星當個無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