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公羊儒家的一員,胡居逢導師對“大居正”這個詞,並不陌生。
華夏文化博大精深,這個“大”字,絕非“把事情弄大”的意思;而是“重視什麼什麼”、或者“貴在什麼什麼”,又或者“什麼什麼是值得讚美的”。
就像“大一統”,並不是說要圈好大的一塊地盤,而是“做為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就是統一(的以某人為核心,緊密團結在某一麵旗幟之下)”。
同樣的,“大複仇”,也不是要大家轟轟烈烈地去複仇;而是“複仇這種行為,是值得讚美的”。
讀懂了這個“大”字,那麼,“大居正”就很容易理解了;“以恪守正道為貴”。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是“正道”?
《東觀漢記、下伾惠王衍傳》裏,是這樣解釋的:“禮重嫡庶之序,《春秋》之義,大居正。”
用最簡單的白話來說,就是——
名正而言順,名不正而言不順!
把這句話套在英倫國現在的八卦之中,那位埃文阿什頓黨魁,顯然是名不正而言不順的——他想要當大統領,可以參與英倫國每四年一期的競選,隻有競選獲勝上位,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
如果那位英倫國大統領,真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危害母星、危害國家的事情,他也可以彈劾,這也是一種“名正言順”。
然而,英倫國大統領,隻是派出了駐華夏國大使、次使,在理由充足的前提下——這是隻需要換位思考一下,就可以得出的結論。華夏人種如何看待西夏的張元、明末的範文程;英倫國就會怎麼看待馬可、波羅這兩位主事;所以,說是理由充足一點也不為過——小小地抗議了一下而已。
要是這樣都要被彈下台,就連華夏國這個世仇之國,都會看不過去。
是的,華夏文化,向來就是這樣;一方麵,要大複仇,要滅國之戰;另一方麵,又要尊重對手,《春秋公羊傳》裏,就在“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可也”的後麵,緊接著就是齊國厚葬紀侯夫人的事跡,並明確表態“以為雖遇紀侯之殯,亦將葬之也”。
我要幹掉你,但我尊重你;這矛盾嗎?不矛盾;衝突嗎?不衝突。
幹掉你,是因為我和你有世仇;尊重你,是尊重你的身份,尊重你這種身份應有的待遇——這同樣是“大居正”所表達出來的意思。
所以,按照石慧的說法,向春官大人上書,表明自己的這個態度,是完全符合公羊儒家的核心思想的。任何人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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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問題,不代表一定要照做。
任何人,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慮清楚一個問題:
這樣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春官大人看到這封上書以後,可能會記住自己的名字——當然,也有可能記不住,但那樣的話,自己就和現在一樣,並沒有多大的損失——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能因為這種“記住”而得利。
這就是胡居逢導師所說的“站隊”,也是最淺而易見的好處,但他清楚的知道,以石慧對“機會”的嗅覺,絕不僅僅隻會把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可能”之上。
而且,這種“可能”太過遙遠,遙遠到胡居逢導師很難對此產生期望——他才十九級智腦權限,距離李麗娟部長實在太遠了。
更重要的是,春官大人的手,根本就不可能伸那麼長!
讓她在五年以後,就任了首席樞機,再跳出來為自己站台說話?不帶那樣埋汰人的!
現在的自己,隻是個“吏”,連“官”都不是;五年之後,自己最好的結果,也就是爬到這所大學的副校長位置——依然還是個“吏”。
整個大學裏,隻有校長一個人,才算“官”。
首席樞機發言點讚一個小吏?不是沒可能,但有前提條件;也就是——
那個小吏死了!還得死得重於泰山!
要是沒死……整個母星,都是要看華夏國大笑話的!
那麼,到底還有什麼樣的好處呢?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天色都已經漸漸暗了下去;胡居逢導師突然“啊”的一聲,伸出手,在身前那張憑空出現的木桌上重重一拍!
他想到了!
這個事情,從他的角度是想不清楚的;必須要從石慧的角度來看。
石慧最迫切的需求是什麼?找一份工作,留在母星上。
有了自己的承諾,在這一點上,問題已經不大了;那麼,留下來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