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胡、石二人已經聽到了很多很多,關於這個事件的討論。
石慧很快就發現了,胡居逢導師建議來這裏的真實用意——與其他地方比較偏中立的討論不同,在“海龍迷宮”裏,幾乎所有人,都是從刑部這邊的角度,去分析的。
想來,在玄武湖上的畫舫裏,那些待詔們議及此事,也都是會從禮部的角度,來分析判斷的吧!
正所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一個想法,不禁在石慧的心中油然而生。
要是有機會,去玄武湖上再呆一會,毫無疑問,自己一定可以獲得更多、更全的八卦,從而做出更準確的判斷,給出更完美的建議!
但她很快就苦笑一聲,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後。
那個圈子,實在太封閉了;絕對不是自己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就可以混進去的;甚至於胡居逢導師,同樣也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的資格——石慧和自己的導師並肩作戰多年,對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胡居逢導師確實有一筆極好的書法;但細究起來,那不過是因為第四十二號大學的前任、前前任校長,都沉迷書法,對此有異常的感情;於是,為了投其所好,自己的這位導師才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終於練了出來——這種態度,也確實在他的升遷經曆上,為胡居逢導師,增添了一兩次重重的砝碼。
是的,隻是苦練書法的態度而已。
大多數時候,現實遠比小說要殘酷,當胡居逢導師的書法大成之後,那兩任校長都已經分別退休離校了;現任的校長是個年輕人,對書法什麼的完全不屑一顧,甚至認為過度沉迷於書法之中的,都是瀆職!
一千年前,華夏國某個笑話一般的體育部門的老大,曾經說出一句當時擲地有聲,但轉眼就成了放屁的話:
亂世須用重典,矯枉必須過正!
雖然在十餘年後,這位老大鋃鐺入獄;但這句話本身,是沒有錯的。
因為前兩任校長把愛好當成了事業,導致在當時,整個第四十二號大學裏的所有人,都在這個領域勤學苦練;已經形成了積重難返的局麵——很多時候,大家急等著要的文件,寫文件的人,卻會棄最簡單的電子版本而不顧,非要用手一個個字的寫出來;為此,誤了不知道有多少事情!
在“瀆職”的恐嚇下,頭鐵到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固然極多;但肯定不會是自己的這位導師。
新校長上任以後,但凡有文書往來,他都是能交電子版就交電子版,實在逃不掉要寫手書版的東西,也隻會老老實實,用二十年前,小學生水準一般的筆力行文——
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朝著錯誤方向進行的努力,其實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和書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胡居逢導師在潛心鑽營、蠅營狗苟了十五年之後;專業上麵的知識,可能還沒有落下多少;但詩詞歌賦、琴棋茶畫這些藝術方麵的東西,顯然就已經短板到快要遮不住羞的程度了。
而這些東西,又是最做不得假的!
不過,真要說起來,石慧也沒有多大的遺憾;若自己的那位導師,真可以在玄武湖上橫著走的話;她也不可能搭上這架馬上就要起飛的飛機不是?
更何況,春官大人那邊,胡、石二人已經研究得夠多、夠深了!
現在,隻要聽聽秋官大人這邊怎麼說,就可以了!
忍住疼痛,石慧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細捕捉著人潮人海之中,那些聽起來有新意、有價值的話。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絕大多數時候的言論,聽起來就透著那麼一股荒誕不經,徒惹人笑的感覺。
不過,總有一些,是可以用來查遺補缺,讓人眼前一亮的。
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這也正是石慧卻能夠忍受著疼痛,一直跟著胡居逢導師,在這裏走下去的原因。
比方說,他們就聽到一個說法,刑部那位右侍郎,與樞機堂劉樞機的關係。
樞機堂及六部,本就是關聯極為緊密的;除了工部所集中的大部分技術人才之外,其他五部的流動率,都比較大;所以,稍微仔細一點來算,在這七個單位裏,誰都能和誰拉上關係。
是以,大家說到人脈時,通常都不會計算六部之中的內部關係;而論起關係,更是隻說姻親、同窗(大學四年的同學)、同門(進大學前那十二年裏,所拜入的、各部修習導師的其他學生),不說其餘。
而這位刑部右侍郎大人,與劉樞機就屬於三同——在母星上,這就是鐵得不能再鐵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