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等著的大師兄躺在茅草上,翹著二郎腿,望著不怎麼晴朗的天空,未時三刻了,再不出來稷澤的集市就散了。
一旁的小師弟身上飄著濃鬱的薔薇露香氣,驚道:“他們出來了!”一行人多出來一,不,是半個,隻有一半的人偶。
人偶的求知的欲望上來,好脾氣問道:“我不懂,你們怎麼做到的?”
何元初也不懂,好好的幹什麼要讓他們一起玩這種遊戲,好吧,雖然是二師兄為了討好三師姐推波助瀾的。
至於說是遊戲,當然隻是遊戲,大師兄和小師弟沒有入局足見布局人並不是惡人。仙道中人纏鬥,對不會仙法的人而言,稍微波及到就容易喪命。
大師兄是遠近聞名的廢柴,小師弟初入門還不曾修習仙法。
傅東風眯眼看了半晌人偶臉上的麵具,好心解釋道:“因為從一開始就是我們家二師弟主動鑽進你的圈套裏。”
“我哪裏有破綻嗎?”
“也不是,破綻什麼的,反正我沒看出來,但我們中有人看出來了。”
“願聞其詳。”桐木人偶還用著傅東風的聲音,一唱一和像是一個人自說自話。
何元初有些混亂,聽不下去試圖阻止大師兄繼續說話,便道:“就是那個啊,我們家小師弟說‘這是活人的手嗎,好靈活’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
“凡間驚歎某樣驚人的技藝的時候,經常會用‘簡直不像活人’這樣的話,百貨郎君的手不靈活嗎?”
何元初搖搖頭道:“不是。你知道我們小師弟從昨天到今天一共說了幾句話嗎?”
她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道:“十句左右吧,我沒有一直跟他在一起,但我們問了他才會回答,一板一眼地拘謹得很。不管是性格使然還是認生的緣故,他說的話很少,傀儡戲固然精彩,但不足以讓他說出那樣另類的誇讚。”
桐木偶人道:“就因為這一句話?你們就能認定百貨郎非人?”
“當然不是。”何元初道:“還有香露。”
“香露很香,特別香,其實在百貨郎打開箱子前我們都能聞到。”
“四師兄他廚藝差嘴又毒,性子不好,一天到晚陰沉沉的,稍微惹到他了就摸後腰的刀,嚇人……但他出身南疆,那裏盛產各種奇怪的香料,卻不是花露和香辛料之類的,他聞不慣花香露水,但他說,好香啊,這就很有問題。”
南疆的巫祝與神靈溝通,常與屍首接觸,衣料上會熏香,這是稍微有些閱曆的人都知道的事。
鍾酉抬腳要踹她,被何元初一個閃身躲過去,扭頭做了個鬼臉。
一句話裏還要再貶低一下鍾酉,是何元初的風格沒錯。
“所以,貨郎才是傀儡,真正的屍傀。”
何元初想到小師弟接過她和三師姐的香露瓶,大約就是這個的緣故。
幫師姐們拿東西是次要的,那些花香露香,就算知道不是屍體動手調出來的,但萬一呢?萬一香露裏加了些古怪的東西怎麼辦?而且那些瓶瓶罐罐的屍傀貨郎可都摸過……
桐木人偶道:“知道貨郎不是人,你們還是跟著來了,因為仙門弟子除魔衛道的正義感嗎?”
何元初幽怨地看向三師姐,沒敢說話。
韓香絮:“因為我,聽說稷澤鎮晚上有鬼夜行,出於好奇想查探一番,正好你撞上來,似有所圖,我就想順杆爬。”
桐木人偶還要問,他覺得依然不對勁。
他問張翠微,“傀儡線是貨郎夫人在收你錢的時候植入的,香瓶也是在那一瞬間打碎,引你們入幻的,我跟你所說的指使你殺人的理由固然是說給你的師弟師妹聽,但傀儡線一經植入,你必然會聽我的命令,你如何將傀儡線排出體外的?還是說你根本就沒中招呢?”
“中招了,也沒有排出體外,傀儡線至今還在我的體內。”張翠微體內的血液湧動,因為那根線不被操控的緣故,他從掌心慢慢將絲線逼出來才道:“現在才沒有中招。”
何元初叉腰道:“是我哦,操縱人偶需要上百根傀儡線,眾目睽睽下做不到給二師兄的體內植入那麼多,一根也許也能夠,但我猜到了傀儡線運作的原理。”
“什麼你猜出來的,是我告訴你的。”鍾酉抱臂仰頭,冷哼道:“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你來說!”
鍾酉道:“木偶傀儡絲線沒有明線,百貨郎既然不是活人,他身上也沒有明線,所以說是線,不如說是蟲,聽從傀儡師命令,寄生的蟲。”
說是寄生的蟲也不恰當,畢竟傀儡線還是線,但南疆確實有人體養蟲,死而為傀,浮火走影的屍匠。
這些都是鍾酉說起的,也是他提醒的何元初,給二師兄和三師姐還有她自己身上都下點藥。
因為他們三個是要直接接觸百貨郎和他夫人的人。
“知道是蟲,對症下藥就好了。”何元初道:“我雖不才,藥條蟲子還藥不暈,我師父恐怕會將我逐出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