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一直叫我好好讀書。他將他當年對我媽的期望從新寄托在我身上，似乎這樣就能換回江衛芳錯逝的好時光。
他其實是不滿意老楊這個女婿的。在他心裏，他的寶貝女兒配得上任何好東西，不至於巴巴兒地跑到別人家去當後媽。常言說，後媽難做，難做後媽……他倒不是嫌棄別的，隻是怕女兒受委屈罷了。
舅媽向來好脾氣，溫溫柔柔地寬慰兩句，一說老楊為人寬厚踏實上進，二說歡歡聰明懂事乖巧伶俐。大致意思就是江衛芳如今丈夫體貼女兒孝順，福分還在後頭。
外公果然被這話給安撫了。可話又說回來，兒女再好也是在自家父母眼中——
江衛芳十八歲懷孕，領證到離婚不過短短三年。有人惋惜她蹉跎了小半生，自然就有人冷眼看她的笑話。
我照舊住在舅舅家。舅媽在那年有了身孕，家裏添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弟弟。外公和舅舅給他取名為璟，期以他前途光明，錦繡燦爛。
“歡歡，你瞧弟弟像不像你小時候？”
外公逗弄江璟時笑著問我。那時他不到六十歲，頭發卻已花白。我瞧著他蒼老臉頰上叢生的皺紋，想起或許我的嬰兒時代他也曾這般小心翼翼地將我抱在懷中、伸出粗糙皸裂的右手細細撫過我的額發……
可是與我不同。江璟是寄托著全家人的希望出生的。
在我有限的記憶之中，對親生父親的印象十分稀缺。從某種角度來講，外公和舅舅替代了我成長過程裏“父親”的角色，所以我得到的關愛與嗬護並不少於其他小孩。
正因如此，在得知徐宏發再婚的消息之後，我隻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舅媽向舅舅感歎說，江歡的親爹媽都不靠譜兒——他們那樣的人不管活了多少年，都是將自己的快活逍遙放在第一位的。
這話自然是背著外公說的。
我自幼時起，就被外公教導說：世間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活法。他不過是個農村老頭子，卻用最平白樸實的話來育我成人。
我從前是不理解那句話的。
直到我遇見了葉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