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蘇沐棠眼裏的期許,柳弘之眸中方才的驚豔之色淡了下去。
上回秋闈,他回百越參與鄉試的成績並不理想,勉強壓線成了舉子。
雖則他幾經周折拜了大學士趙子陽為先生,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大學士雖然收了他為學生,卻是有意無意地刁難他。
就譬如說如今,眼見再過幾日就要會試,布置諸多課目給他,叫他日日讀書到天明。
雖則體諒先生的一片苦心,但據他了解來看,先生的其他學生,譬如臨安新晉的解元裴以安,來了京城後,原也是被安置在國子監進學,卻是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
後來,他悟出來了,先生這是對他不放心呢。
原就不自信的他,更加妄自菲薄了。
沒聽到肯定的回答,蘇沐棠倒也不意外,她這個表哥論家世論人才哪哪都好,隻一點,時常對自己評價過低。
歎了口氣,想起遠在百越那個霸道的外祖,蘇沐棠知道這一切皆是有原因的。
蘇沐棠柔笑道,“弘之表哥別太有壓力,盡力而為便好,吾信你能考好。”
柳弘之訝意地看著她,意識到這是第一個看好他的親友,是一個極其珍貴的鼓勵,“那就借表妹吉言了。”
祖父常說他笨拙,隻能以勤補拙,母親早逝,父親另娶了繼室,又生了幾個兒子,對他更是不聞不問,也隻有嫁到京城的姑母可憐他,才將他安排來國子監讀書。
如今最疼他的姑母也過世了,望著這張與昔日姑母三分相似的容顏,柳弘之暗暗發誓,一定要對姑母唯一的女兒加倍的好,以報答姑母多年來的照拂。
看了眼天色,新月已上樹梢,蘇沐棠打了個哈欠,問道:“弘之表哥,這麼晚了過來,是有事嗎?”
認真地看著蘇沐棠,柳弘之真誠地道:“沐棠表妹為何想要我娶王玉蟬?”
其實,蘇沐棠的信早就叫人送過去了,可這柳弘之每日讀書廢寢忘食,竟今兒傍晚才發覺,當即書也讀不進了,這才急匆匆來到了朱雀街。
竟是這事啊?
覺察到柳弘之對這事的抵觸,蘇沐棠也是一驚,明明上輩子也是她牽的紅線,為何上輩子可以和和美美,這會兒聽起來卻是不願。
蘇沐棠笑了,“怎麼,你不願意?你有意中人了?”
這一笑看在柳弘之眼裏,則是篤定多過打趣,於是他當即否認,“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如今哪有什麼心上人。”
“那就是你覺得吾玉蟬表妹配不上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知如何回答,有口難開,柳弘之捏緊了拳頭,終是將心底那句話最想說的話壓了下來,隻道:“我的意思是,我未考取功名,家中也未有爵位,配不上王家表妹,是以還請表妹莫要再開玩笑了。”
這可就有些難辦了,望著說了一席話後麵色已鐵青的柳弘之,蘇沐棠暗暗想到,明明上一世兩個人也曾和美,這輩子咋就不行了?
這中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蘇沐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上一世是在她成親過後,才做的紅娘。
這一世卻是雲英未嫁。
許是看出了蘇沐棠的不虞,柳弘之又找補地道,“若是表妹不嫌我多事,待得會試過後,我或者可以介紹一些同門給玉蟬表妹認識。”
這是明著拒絕了。
“那弘之表哥,可是要擦亮眼了,最好得是南邊的,家裏簡單些,性子好一些為宜,就照著弘之表哥這樣的找好了。”
哪想到一聽哪自己舉例,柳弘之又是連連否認,“我這人性子不好的,也就在表妹你麵前,先生都說我這人別扭,表妹不信可以去國子監問。”
這是相當的抵觸了。
真是可惜啊,蘇沐棠歎息一聲,她那個表妹似乎對他有點意思呢,如今她話也放出去了,可要如何收場。
聽得歎息聲,柳弘之連忙又道:“夜深了,就不打攪表妹歇息了,我先去了,待會試過後再履行答應表妹的事情。”
說完這席話,柳弘之終是鬆了口氣,否則這件事堵在心裏,他也沒辦法好生準備接下來的會試。
然後,在蘇沐棠的詫異當中,柳弘之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樣子,似是生怕被人拉住,塞一個媳婦似的。
怔愣著的蘇沐棠,回過神來時,柳弘之已經出了院門,蘇沐棠這才想起母親曾一早備好了給柳弘之會試要用的考籃,她收在了聽泉苑,
原想著親自送去的,如今人來了,倒是可以少走一趟了,“弘之表哥,你等一等。”
好在聽泉苑與前院挨得近,蘇沐棠去取來考籃後,又跟出馬車停靠的側門後,柳弘之還未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