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盛馬場大爆炸,死傷無數,山體坍塌,河流截斷,掩蓋崔三這些年不軌之舉的同時,也讓他順利從京城這一灘爛泥中脫身。
這般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躲藏在禦街的柳如絮。
一腔癡情化作空,柳如絮一日不曾見過崔三屍骨,一日皆不會甘心。
直到劉總管從砂石屍骨混跡的廢墟土堆裏找出那塊能號令五萬流沙的白玉令牌,柳如絮這才不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
失力地靠在椅臂上,柳如絮勉力支撐的神經也在這一刹那繃斷,他就這般丟下她一個人赴了黃泉。
甚至沒能見他最後一麵。
甚至沒能告訴他,她鍾情於他,從頭到尾,從上輩子到這輩子。
許多畫麵自柳如絮的腦海一閃而過。
最後卻是淡淡一笑,“也罷,就讓他先走一陣,等待時機,吾再尋他而去。”
劉管事大驚,以為她這是要尋死。
卻見她淡淡瞥向院子裏舉劍練武的蕭乾後,意有所指的道:“依劉總管看,少了三爺,流沙那幾萬兵力,可堪為大用?”
劉總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瞧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師傅的指導下,有模有樣地揮舞著長劍。
當即領會了她的意思,劉管事重重一抱拳,單膝跪地,“屬下願為七殿下效犬馬之力。”
轉回說到臨近番禺的粵江之上,在經過崔三的一番解釋過後,蘇沐棠終於理清了前因後果,更也知曉了崔三想同她成親,以全了她清白的想法。
蘇沐棠當即斜挑一邊眉毛,唇角溢出一聲嗤笑,“嗬,想我蘇沐棠,前辦盜賊,後守邊疆,武德兼修,將士歸心,女子為將,冠絕古今。
你崔三呢?生意,生意見不得光,麵目,麵目見不得人。
你拿什麼來配我?”
這話一出,不隻是蕭祜,連附耳在綠紗窗外偷聽的長生也是大吃一驚。
雖則蘇將軍以前也直來直去,說話不大受用,而今卻是吃了火藥似的。
但又一想,蘇將軍頭先受傷,全是因為太過爛好人,此番醒轉,性子有所轉變,那也是常事。
隻是可憐了他家公子,賠上了整個京城的底子,卻換不來一句好話,也就是公子性子好,才沒跟她計較。
隻是公子會不會太過安靜了,被人指著鼻子罵,也不反駁一句。
為了看清自家公子到底在幹嘛,長生伸出指尖戳破了覆在木窗格子上的油紙。
附眼一看,那畫麵直驚得長生見鬼似得。
蕭祜坦然地受著罵,卻並沒有反駁任何一句,這還不算,一麵挨著罵還一麵替她掖著被子,完了還探手摸了她的額間,確定沒有發熱,將她身後得引枕抬高一些,這才將一早備好的清粥端在手上,低聲溫柔地道:“你睡了好些日子,四肢大概還需要適應,今日用膳還是我來喂你吧,來,張嘴,啊。”
“啪”地一聲,連粥帶碗碎了一地,黏糊糊的叫人看著惡心。“我有手,我自己來。”
蕭祜依舊沒有生氣,隻是對外頭令道:“長生,叫人過來收拾一下,順便再送碗粥過來。”
他設想過很多種她醒來的情形,如今已是很好了不是嗎,隱隱還有些竊喜她竟還有這般力氣,可見他多日的照料沒有白費功夫。
蘇沐棠竟聽他笑出了聲音,卻是有些有些看不明白了,心想這人是不是有病,被打被罵被折辱,皆全然沒有反應。
難道是自己太過美貌,以至於崔三對她不可自拔?
可,明明兩人攏共才不見幾麵啊?
皺起眉頭,蘇沐棠幹脆直接攤牌,“三爺也是做大事的人,見多識廣,就別提那什麼以身相許的老土話,我蘇沐棠可以許你錢財,也可助力經營,但”
“都聽你的。”蕭祜沒有給她機會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蘇沐棠將信將疑,接手過長生新端來的白粥,自己勺了幾口送入嘴,竟然甜絲絲的帶著桂花味。
這時她愛吃的味道,他怎麼知道呢?
側眼看去,卻依舊是那張沒有表情的麵具,看不到他任何情緒,蘇沐棠隨口找著話說,“崔三爺,這回送我回了番禺,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蕭祜默了一瞬,而後答道:“到時候再說。”
卻不知為何,聽崔三這般雲淡風輕,不再予以糾纏,蘇沐棠心裏倒是有些小小的失望,另一方麵又反思自己是不是過於冷漠。
畢竟人家是真的舍棄了京城的營生,專程送她回來,她卻對人家非打即罵,全然沒有好臉。
接下來的半天路程,蘇沐棠總算對蕭祜稍微和顏悅色了些,還有心情同蕭祜閑談。
蕭祜同她說起自己的身世,才知道他也是個可憐人,父母早逝,跟隨姑母長大,自小擔起養家重責,湖海飄零,刀尖上舔食,十餘年才堪堪得來這方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