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雪沒有猶豫,端著燭台,繡花鞋跨過門檻,到了裏間,稍有些空曠,一床,一幾,一矮塌,羅帳下隱隱綽綽是一個身蓋薄衾的男子。
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心中難免打鼓,臘雪將燭台置於小幾上,徐徐靠近帳子。
蕭祜聽出了腳步聲中的異樣,堪堪張開眼眸,就對上一個陌生的女子正掀開帳子看來,那女子甚是嬌羞,帶著幾分燈下看美人的綺麗,但沒帶麵具的崔三,此刻卻目露凶光。
帳子外的臘雪沒注意到蕭祜此時此刻眼裏的殺意,隻失神於眼前男子的貴氣不凡當中,入鬢長眉似劍,點漆墨眸綴星,清貴中帶著幾分難以遮擋的邪氣,實在叫人沉迷。
臘雪見男子芳華無雙,心中想到,這人一看便是不凡,我定不能這般粗暴行事,還得徐徐圖之,遂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奴婢是林總管派來侍候公子的婢女,名喚臘雪,公子若有任何吩咐,皆可以告知。”
而另一邊,落梅則早就叩響了柳氏所住的竹院。
柳氏剛睡下不久,得阿蘭彙報,隨園有了進展,於是掀開被褥,在阿蘭的侍候下,匆匆起身。
院中階下,落梅已等了一刻鍾,見柳氏扶著阿蘭姑姑出來,忙躬身交代,“大小姐,事情成了。”
“怎麼個成了法?你且細細說來。”柳氏可不想撲了一場空,還打草驚蛇。
“臘雪進去過後,兩人說了幾句話,很快便沒了動靜,奴足足等了兩刻鍾才過來稟告的,想來如今那邊已成了好事。”
聽起來似乎是沒什麼懸念了,柳氏看了一眼阿蘭,又看了一眼東廂的方向,阿蘭會意地出了門,沒多久蘇沐棠著一件早春的白袍進了屋。
“娘,你說什麼?崔三收用了府裏的婢女?不可能的,定是娘你弄錯了。”以蘇沐棠對崔三的了解,絕非這般膚淺之人,更不可能在人家裏作客期間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蘇沐棠的言語維護,柳氏並不感到意外,但事已至此,她須得讓她看到真相,方才不負這一番安排,“落梅,你再同小姐說一遍。”
早在蘇沐棠來之前,落梅就得了柳氏的令,如今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個版本,“今日晚些時候,隨園崔公子的小廝走了,林總管吩咐我和臘雪前去補缺,崔公子對臘雪見色起意,當即便叫臘雪進去侍候,奴守在外邊,連著幫他們去叫了幾回水,如今奴也是趁他們歇下了,這才過來稟告,這樣的大事,奴婢不敢有瞞。”
連叫了幾回水。
聽到這裏,蘇沐棠就再也聽不下去了,腦子裏想的卻是上一世,秋葉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裴公子在淮成同柳如絮成婚了。”
嗬,男人啊。
娶了妻,心裏也可能惦記著旁人。
口口聲聲說要娶你,結果卻在你家裏搞出這種事情。
此時此刻的蘇沐棠,隻覺得心中酸澀憋悶,連心口的傷也開始疼痛起來,捂著胸口退了一小步,連連搖頭。
察覺到她的傷懷,柳氏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但一想到崔三的商人身份,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沐棠若是不信,何不隨娘同去,一探究竟。事實勝於雄辯。”柳氏做了今日之局,可不就是等在這裏,仍由哪個女子見心上人與旁的女子同塌而眠,再深的感情也會化作烏有。
蘇沐棠定了定心,拒絕地道:“不了。收了就收了吧,也別去打攪他了,娘你明日取五百兩銀子贈與他,叫他搬出府去,那個婢女就送他了吧。”
蘇沐棠說不清自己對崔三是什麼感覺,說不在意吧,此刻卻分明憋悶的慌,說在意吧,她為何要在意他?一個每回出現都會給他帶來歹運的男人,一個攏共就沒見過幾回的男人,憑什麼要在意他啊?
可如今分明就是在意了,這份在意還相當的熟悉,那是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可他們之間,不存在什麼約定,你蘇沐棠也是徹底地拒絕了人家,又何來的背叛呢?
蘇沐棠感受到自己心亂了,斷然不會去“捉奸”的,她也沒有這個資格。
搞了這半天,不就是等著蘇沐棠前去,她怎麼可以不去呢。
柳氏還要再勸,就見蘇沐棠已佝僂著身子,緩緩離開。
阿蘭卻是低聲附耳在柳氏麵前說了幾句,柳氏聽後這才沒有強迫蘇沐棠前去。
阿蘭說:“小姐不去也好,免得臘雪露出馬腳,等下回來,還不是她們說什麼,什麼就成了事實。”
柳氏一想,也有道理,最終,是柳氏帶著一眾婢女獨自前往隨園,也正如落梅所說的,屋內靜悄悄,兩個燭光都沒有,眾人的燈籠火光照在窗戶紙上,也照亮了裏間的情形。
隻見床榻之前橫著一個女子,那女子體態婀娜,身上衣物一絲不苟,而麵上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卻是向外溢著黑血。